拓寬理解羅馬興衰史

歷史也會發生“強震”，對于中世紀的歐洲人來說，發生于公元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陷落就是這樣的一次強震。《羅馬滅亡后的地中海世界》是鹽野七生的又一杰作！在沒有主人的地中海世界伊斯蘭海盜登場了！時間要追溯到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滅亡后，地中海就進入了群雄割據的時代。“右手握著寶劍，左手拿著古蘭經”，擅長掠奪和綁架的薩拉森海盜，在地中海肆虐，“難民們不惜鋌而走險的把命運交給橡皮艇和破船，渡海前往歐洲各國”。

地中海的秩序被打破了，海盜的野蠻行徑讓地中海人民飽受了掠奪之苦。幾乎可以肯定，古羅馬治下的不少城邦都成了撒拉森海盜的“后花園”，而這種險境駐防總督也已報告給了皇帝。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帝國版圖的擴張，元老院任命的諸行省總督肆無忌憚地剝削和敲詐勒索使“民心向背”。正如作者在書中所描述的，拜占庭帝國“從不想真正的應戰，有時候裝模做樣地派出來一星半點的戰船，卻沒有一次給撒拉森海盜以沉重的打擊。絕望的西西里總督用金錢收買突尼斯地方長官，試圖買到和平”。

在那個時代，西西里和北非同屬于一個文明圈。可到了中世紀，隔海相望的國家分屬于不同的文明圈，不同的國家之間、國家與海盜之間的沖突不斷。后世歷史學家將這段歷史稱為“黑暗的中世紀”。8世紀（公元701年至800年），這是地中海世界東南西三方面都被伊斯蘭勢力覆蓋的一個世紀。拜占庭帝國不但要飽受海盜的騷擾、掠奪，領土也被后來新興力量伊斯蘭教勢力所不斷地蠶食，“已被逼到了首都君士坦丁堡西翼德希臘和小亞細亞西部之間”，“拜占庭甚至把保衛希臘西南面的亞得里亞海航行安全的責任，也托付給尚在成長中還談不上可以獨擋一面的威尼斯共和國”。

盡管為了對抗伊斯蘭海盜，基督教世界的軍事力量也集合到了一起，出生于熱那亞的老將安德烈·多里亞，反抗土耳其的馬耳他騎士團團長讓·德·拉·瓦萊特等英雄挺身而出，與海盜首領展開了屢屢對決。但是，沿海居民一直處在撒拉森海盜的威脅之下，哪里都沒有希望。他們所擁有的自衛手段，只是選擇在能夠瞭望到廣闊海域的地方建塔（又稱“薩拉森塔”，tourre saraceno），以盡早發現海盜船的來襲，給居民多一些逃跑的時間，哪怕只是一點點。可是，不論建多少薩拉森塔，也不能完全躲避海盜之災。所以，對于居住在意大利半島和西西里的人民來說，他們生存其中的“中世紀”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治亂交替、盛衰興亡，是任何一個王朝都無法擺脫的宿命。榮枯盛衰既為歷史之道，羅馬帝國也概莫能外。作為羅馬人建立的國際秩序，“羅馬治下的和平”也已經成為過去。但是，正如肯尼斯·藍·湯普遜（Kenneth Lane Thompson）在《羅馬帝國的盛衰》中所論述的，“羅馬帝國生活力的逐漸衰敗，可從……國家利益高于人民利益的情況得到說明。……一旦國家最高地位成為決定性的，而又能使個人利益及社會集團利益屈從的時候，它必然對民眾起著一種壓制的作用，并使他們對自己的工作失掉一切興趣。但是，國家加在人民頭上的壓力，從沒有像在羅馬帝國統治下的那樣使人覺得沉重。……羅馬帝國成為壓迫的象征，它在破壞它的臣民的時候，也破壞了它自己。”這就是歷史的真相，這就是歷史的復雜性、曲折性。

“人類不會因為時代變遷而停止祈禱”。如果把地理范圍和時間跨度繼續擴大，我們會注意到，除希臘羅馬文明外，地中海地區確是千百年間諸古代文明碰撞與交融的重要場所。所以，縱然羅馬帝國滅亡了，也不會因為撒拉森海盜的肆虐而埋進故紙堆里。沿著歷史淵源，可以解釋很多事情，解釋政治制度、國家治理、人文精神和科學精神，解釋科學發展，解釋現代化進程的特殊難處。盡管《羅馬滅亡后的地中海世界》講述的是一個飽經苦難的漫長歲月里的故事。但是，地中海地區在把世界聯為一體的歷史進程中的貢獻是獨一無二的。極盛時期的奧斯曼帝國，既保持希臘羅馬文明，也弘揚伊斯蘭文明，使東西文明在此緊密融合。

著名航海家哥倫布、迪亞士、達·伽馬和麥哲倫等，對世界歷史發展進程的革命性推動無與倫比；也正是在這里，但丁、彼特拉克、薄迦丘、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和拉菲爾以及近代科學之父伽利略、卡爾文、拉伯雷和蒙田、塞萬提斯等文藝復興時期的科學與文學巨匠們，用他們的思想學說和藝術創作開啟了世界歷史的全新時代。可以說，在世界史上，地中海地區長期以來是西方文明的中心；更為重要的是，它是“發現人”、“發現世界”的地方，是把世界逐漸聯為一個整體、把人類歷史推向近代的肇始地。

讀懂《羅馬滅亡后的地中海世界》，就讀懂這個世界差異的存在，我們不光要讀它，還要結合其他書來思考。我們需要思考制度形成、制度演變還要看到其早期制度，今天一些國家議會里面的打架，扔桌子敲板凳，這都是有歷史的，都有一個發展過程。“宏偉莊嚴之羅馬！”不僅是一個具體的古老國度，更是一種宏偉博大的象征，世界上許多國家都不能無視羅馬在文字、法律、政治、經濟、軍事、雄辯術、農業等許多領域里的先例。羅馬人除對法律的貢獻最為著名外，在文字上的貢獻更具世界性。拉丁字母是目前世界上流傳最廣和最通用的字母。在建筑工程方面，羅馬人不但熱衷建造廣場、圓形劇場、斗獸場、浴場、水道、柱廊、凱旋門、紀功柱和多層公寓房等比較實用的建筑，還在境內建起無數氣勢恢宏的高架引水渠，這不但是“羅馬帝國之所以偉大的最明顯的證據”，“它們與庸懶的金字塔和雖著名但毫無實際用處的希臘工程形成鮮明對照”。

透過鹽野七生的這部史詩，我們縱覽了羅馬滅亡后地中海世界1000年的驚心動魄的歷史畫卷。鹽野七生的《羅馬滅亡后的地中海世界》，還是一部與地理環境緊密聯系的歷史作品。她以地理因素為核心的歷史研究，試圖利用學術地理學解釋重要的歷史現象，拓展對歷史問題的全面理解，建起一種“空間”結構。通過《羅馬滅亡后的地中海世界》，和另一著作《羅馬人的故事》，鹽野七生表達了一種“全面歷史”的思想。她不僅擴大了歷史研究的對象，敘述包括地理、生態、經濟，社會、政治、科技和文化在內的人類“全部”活動的歷史，甚至把視野擴展到整個地中海區域乃至全世界。從理論基礎的架構看，《羅馬滅亡后的地中海世界》還融匯貫通了社會科學與史學的思想，綜合利用了包括人文地理學在內的各種社會科學，闡明變化中的歷史現象以及這些現象之間的相互關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