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時間:2013年12月14日
◆ 地點:北京大學英杰交流中心
◆ 人物:李肇星
“我是1959年8月30號從青島的一個山村來到北京大學的。來到北大的第二天一早,我顧不上人生地不熟,花兩毛錢坐車去了一趟天安門廣場,第一次見到了天安門。1959年8月31號晚上看了一場電影《青春之歌》,然后就開始了北大的生活。”
12月14日,前外交部長李肇星攜新書《說不盡的外交》做客騰訊書院,在北京大學英杰交流中心為讀者帶來了一場題為“說不盡的外交:李肇星的詩意外交旅程”的主題交流活動。
排隊是北大給我上的第一課
“第一次見到樓房,第一次用到抽水馬桶,第一次吃到大米,第一次吃到蘋果”,這些都是李肇星在北大求學時經歷的人生中的“第一次”,這讓他既興奮又幸福。1959年,剛到北大的第一年,李肇星就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機遇——公派留學。這一年,李肇星所在的班級要選派兩名學生到英國留學,他是其中之一。但當時正是困難時期,第二年公派計劃取消,他仍舊留在北大。李肇星說:“當時讓我去英國的時候我還真舍不得離開北大,因為北大給我最初的印象太好了。”
有一次,李肇星去小賣部買練習本,發現隊伍里有一個老人和學生一起排隊。后來他才知道這個老人是美學教授朱光潛。這次排隊的情景他永遠都忘不了。李肇星學到了兩點:第一,北大教授的風格就是這樣,和學生一樣,沒有一點兒架子;第二,美學家就在他旁邊,可他對什么是美學一無所知。李肇星說:“北大給我無聲的第一課是使我知道了自己多么無知。我在北大學到的這一點到現在都不會忘記:就是永遠覺得自己是沒有知識的。換句話說,在知識面前永遠是一個學不完、畢不了業的小學生。”
想當記者,卻意外做了外交官
李肇星從北大畢業,最終走上外交官之路,其中充滿了巧合。從初中開始,李肇星便想成為一名記者,也經常給報紙投稿,中學時還成了班上新聞界的“二把手”——黑板報副主編;后來,當時的主編考上了北大中文系,他也做了同樣的決定,但未被錄取,轉而學了外語。在北大第五年,李肇星報考了莎士比亞文學研究的研究生,卻沒想到進了外交部。
“當時我們班22個同學至少有21個填第一志愿都是‘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艱苦的地方去’。當時外交部要我,就沒有留在學校讀研,去了外交部,就是這么簡單。”
43年的外交一線工作,李肇星對一些數據如數家珍:“中國是全世界擁有最多鄰國的國家,陸上接壤的是14個,隔海相望的8個,橫跨陸地海洋的2個。”在李肇星看來,鄰居多是好事情,合作方便。他在最近的一次越南之行中發現,越南的年輕人現在都學漢語,因為中越邊境貿易、經貿合作發達,學了中文以后好找工作。最讓他感動的是越南的一口井,中越的百姓都會從中打水。“就像我們新中國的第一任外長陳毅所寫的‘彼此情無限,共飲一江水’,當時說的是湄公河,我說的是越南這口井。”
1971年基辛格假裝拉肚子來中國
除了與鄰國搞好外交關系,大國外交也是外交工作的重點。李肇星在活動中還原了中美建交前夕,基辛格秘密來華協調,并促成尼克松總統在1972年歷史性訪問的部分細節。
1971年,時任美國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基辛格訪問巴基斯坦。由于不便公開來華,他假稱“拉肚子”,以此擺脫全球記者的圍追堵截,秘密來到中國為尼克松訪華做準備。但在如何看待中國政府的地位問題上,中美雙方陷入僵局,最后基辛格提出,“美國政府對‘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這個提法不持異議”,才促成第二年的總統訪華以及后來的建交。由于當時中美尚未建交,中方為維護自身尊嚴,不能主動邀請尼克松訪華。在經過一番博弈之后,尼克松訪華的理由被定為了“聽說尼克松先生想到中國來,我們表示歡迎,我們同意”。
今年,基辛格再次訪華,李肇星設宴款待了他。李肇星的一個年輕同事問基辛格:“基辛格博士,你當年那么年輕,是怎么想到那么好的主意來解決中美建交的問題的?”基辛格坦言,那個提案是由當時美國國務院一個年輕官員提出的,但沒有人認為行得通。而在基辛格認為“行得通”的方案被中方一一否決后,這個曾經被“斃掉”的方案最終扭轉了中美關系。對此,李肇星對基辛格說:“你真是活學活用毛主席思想。毛主席早就跟我們說,群眾是真正的明星,領導也要向群眾學習。你就是榜樣,你這次就是向年輕人學習,太好了。”
個人夢離不開祖國的發展歷程
李肇星在四歲那年,為了躲避日軍,跟著母親躲到玉米地里。母親捂著他的嘴,怕他叫、怕他哭,不讓他發出聲音。李肇星第一次聽到的外國話,是日本人“哇啦、哇啦”的日語。李肇星說:“當時的想法就是‘什么時候我的家鄉不用再經歷這種事’就這么簡單,這就是我的夢想。實際上就是希望家鄉能夠不受外國的侵略,一個男孩應該有哭的權利、有叫的權利,就這么簡單。”
這段特殊的經歷讓他相信,“一個人的夢想應該是具有政治性質的、社會性質的,只有祖國解放了才有有尊嚴的好日子。”
1964年中法建交,這一年李肇星剛到外交部工作。周恩來總理指示選一批懂英文的學生去學法文,其中就有李肇星。在外語學院的第二年,院領導表示,1966年下半年會公派他們去法國巴黎或瑞士日內瓦留學。結果這次留學計劃又被文化大革命打斷了。和許多知識青年一樣,李肇星去鄉下勞動、在部隊鍛煉。陜西、湖南、廣東、河北……他去了外交部所有能安排的地方,然后去了非洲。這一番周折堅定了他關于個人夢想和祖國命運的論斷,“你可以做夢,但是那個夢想離不開祖國的發展歷程”。
和年輕人交流的興奮讓李肇星覺得自己又年輕了一次,“年輕是能夠使人快樂的最重要因素,所以我特別羨慕大家”,又或者因為“在祖國面前永遠年輕,在知識面前永遠年輕”。
“我們都說自己大學畢業之后,要健康地為祖國工作或者勞動五十年。我現在還差七個月,沒有達到這個目標,我愿意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