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當代中國,經濟發展影響著所有領域,家庭也不例外,家庭成員的關系、家庭的核心價值都遭受沖擊。具體到當前城鎮化、市場化進程中,快速增加的財產、收入更使家庭關系經受考驗。面對經濟“顯微鏡”檢視,我們的家庭該何去何從?
被拆遷拆散的親情
隨著城市建設的快速發展,老城區、城鄉接合部拆遷頻繁,而在很多拆遷的背后,被拆遷的不只是老宅子,還有血肉親情。
劉亞輝家未拆遷之前,住在河北衡水的老城區。他爺爺有3個兒子,父親是老三,大伯年輕的時候就去外地了,二伯則跟父親走得很近。
劉亞輝說,爺爺在幾年前已經過世了。去年上半年老城區拆遷,拆到了他家的老宅子。因為他家的老宅子臨河又臨路,門前的那塊空地被開發商勘測以后算作3間房子,補償了將近100萬元。二伯和二伯母聽說了此事,認為家里門前的那片空地歸屬權不明晰,爺爺過世,大伯跟家里不聯系,父親理應和他們家平分這筆補償款。
二伯和二伯母因為此事來家里鬧了很多次,后來他的父母不堪忍受,便將這3間門前空地的補償款和二伯家平分了。50萬元,換來的卻是親兄弟的老死不相往來,即使出門遇到,也裝作不認識。
經濟利益沖擊家庭核心價值
在河南鄭州市某村莊,近兩三年來的拆遷分紅徹底改變了這里農民的生活。由于不成文的規定“村里外嫁女不享受分紅,新娶的媳婦和新生的下一代都可享受”,直接導致這個村莊大量適婚女性不結婚,而未達到法定結婚年齡的男丁則早早娶妻生子。交談中,不少村民反映,財富的增加改變了當地人們的道德觀,甚至“養外房”等一些有違法規、倫理的事情,也會被視作“有能力”而不被指責。
小敏(化名)是一位全職家庭主婦,她的丈夫是某銀行的中層管理人員,收入很高。小敏以前上班的時候,丈夫也從來不做一點家務,連吃飯也要給他擺好筷子、盛好飯。家里的地上有一張廢紙,他也不會彎下腰撿一下。家中的事情,幾乎都是丈夫說了算。現今小敏不上班,但卻沒有管控家里財政。丈夫每個月給她5000元的家用開銷,但至于丈夫到底收入有多少,小敏也不知道。
對此,資深心理咨詢與治療師彭國球認為,現代社會中,人們的收入來源趨于多元化。在一些家庭中,成員之間收入變得更加私密,特別在許多再婚家庭,夫妻收入已成為個人隱私。與此同時,很多家庭成員為了金錢四處奔波,忽視了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交流,使得家庭關系逐漸淡化,家庭也因此失去往日的溫馨與和睦。“愛情是婚姻的基礎”,這一直是廣大青年對待婚姻與愛情的態度。但在當前,這個觀念卻受到了市場價值觀念的嚴重挑戰。
“人們在婚姻選擇中,越來越看重對方的經濟實力。這種現實主義態度,把愛情與婚姻分離,為婚姻和未來家庭的不穩定埋下了隱患。”中南大學社會學教授李斌說。
復旦大學社會科學基礎部副教授邵曉瑩表示,隨著經濟不斷發展,經濟理性這一概念也越來越多進入家庭領域,并在某種程度上消解著原有的家庭理念和價值觀。具體而言,在城市表現為家庭贍養糾紛和房產糾紛增多,造成親人反目事件頻發。
雖然這種矛盾大幅增加原因很多,和住房制度改革、房價物價上漲、普通居民收入相對增長緩慢、貧富差距拉大等社會問題有直接關系,但自我中心主義的滋生、對金錢的過分追逐、對家庭核心價值觀認同的喪失,則是其中的重要原因。而能堅守家庭核心價值觀,也是部分家庭能夠在經濟利益沖突下仍保持和睦的主要原因。
代際關系的變化消解傳統家庭架構
剛結婚的合肥市某小學語文教師小聶談起自己的小家時,語氣里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幸福:“在自己的小家,生活習慣上很自由。晚睡晚起,也不用擔心父母在身邊念叨了。”
小聶告訴記者:“目前在自己的小家里就我們兩人,人際關系很單純,因此家庭氛圍很輕松愉悅。工作以后,經濟上的獨立也讓自己更加自由。”
小聶和丈夫都不是獨生子女,比起有眾多兄弟姐妹的父輩,她覺得兩代人有很大不同:“有時也有點羨慕父輩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我媽媽和她的兄弟姐妹之間都相互幫助,很親熱。遇到事情也大家一起商量,有關兒女開心的事情也一起分享。但是我們這一輩,兄弟姐妹較少,不論是親兄弟姐妹還是表親兄弟姐妹,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個人發展,關系相對而言比較疏遠。”
李斌說,在過去,長輩握有經濟大權,是一家之主,同時擁有家庭管理權、教育權、分配權等權力。由于現代社會的快速變遷,子女對父母的依賴性逐漸減弱。甚至有不少子女的收入、財產都遠超自己的父母,這些都讓父母在家庭中的話語權大大削弱。
廣西社科院社會學所所長周可達認為,代際正在發生經濟話語權的轉移,直接帶來家庭功能的轉變。同樣值得關注的是,現代社會中契約化的人際關系,極大地沖擊著以傳統的血緣為紐帶的家庭關系,使代際關系中原有的相互平衡的撫養和贍養關系被打破。傳統的代際間的社會契約和權利義務鏈條遭到破壞,這會造成家庭的代際關系緊張和養老困境,傳統養老文化迅速流失,傳統家庭架構也逐漸消解。
針對家庭成員間相互支持力度減弱,家庭的婚姻、生育、養老等傳統功能有所弱化,抵御風險的能力下降的現實,國家衛生計生委副主任王培安說,我國政府正加大對孤兒監護人家庭、老年人家庭、殘疾人家庭、留守家庭、流動家庭、受災家庭和其他特殊困難家庭的扶持力度,將城鎮困難居民納入基本醫療保險的補助范圍,在農村建立政府投入為主的新型合作醫療制度,探索以社區為載體的家庭服務體系。
(據《半月談內部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