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真理的理性主義屬性

摘 要：真理究竟是感性認識還是理性認識，還是二者都可以成為真理性認識，是認識論的中心問題之一。主要從認識史的角度，從兩種認識形式本質屬性及其關系的角度，從真理屬性的角度，對現行教科書中真理的定義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可以澄清真理問題上一些模糊的認識。

關鍵詞：真理；感性認識；理性認識

人類認識的初級階段形式即感性認識是否是真理，是認識論理論的重要問題之一。本文認為，真理只存在于理性認識中，即使感性認識中有真理的成份，也只能是感性認識中所滲透包含著的理性成份。

一、人類的認識史本質上是理性認識的發展史

縱觀哲學的發展史，無論是唯物主義者還是唯心主義者，都是從理性認識的角度來理解和把握真理內容的。古希臘最偉大的思想家亞里士多德認為：“真理是意見符合實際情況”。德國古典哲學家康德認為：“真理乃知識與對象的符合”。黑格爾從徹底的唯心主義出發，把真理定義為“客觀性和概念的同一”，他說：“人們最初把真理了解為：我們知道某物是如何存在的，不過這只是與意識相聯系的真理，或者只是不錯罷了”。在黑格爾看來，簡單的符合事實就是真的，不符合事實的就不是真的，這只是表面形式的真理，嚴格的來說，這只可以說是正確或是錯誤，不應是真理，完整意義上的真理，就是對事物及其規律的正確認識。費爾巴哈堅持唯物主義原則，把真理看作“真實的、反映客觀規律的思維”。以上哲學家們所說的意見、知識、概念、思維無一不屬于理性認識，在他們看來，真理只有在理性思維中才能脫穎而出并放射出燦爛光芒。

馬克思主義的經典作家批判繼承了哲學上關于真理的一切有價值的客觀因素，特別是批判繼承了黑格爾真理理論的合理成份，給真理以科學意義的界說。馬克思指出：“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并不是一個理論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維的此岸性”。恩格斯說：“真理包含在科學的歷史發展中”。列寧也指出：“真理就是由現象、現實的一切方面的總和以及它們的（相互）關系構成的”。毋容置疑，只有理性思維才能把握現象、現實的一切方面，并將它們加以綜合和抽象，認識包含其內部的本質和規律。毛澤東也是從理性認識的角度來談論真理的。他說：“要完全地反映整個的事物，反映事物的本質，反映事物的規律性，就必須經過思考作用，將豐富的感性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改造制作，造成概念和理論的系統”。由此可見，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們都是從理性認識的角度來認識真理概念的。

二、感性認識自身的屬性和特點決定了它不能成為真理

即使正確的感性認識也不能冠以真理之名，這主要是由感性認識自身的性質和特點決定的。

首先，感性認識是直觀認識，是沒有經過人的大腦加工改造的認識，是屬于沒有經過抽象、概括、分析、和綜合等邏輯思維形式而形成的初級階段的認識。如冬天人們用手觸摸木頭和鋼鐵時，感到木頭暖些，而鋼鐵則冷些，這都是感覺對木頭和鋼鐵冷熱的正確反映，而這一正確的反映卻不能說是真理。實際上這時的木頭和鋼鐵的溫度是一樣的，感覺上的這種差異只是由于他們的導熱系數不同而產生的，即木頭的導熱系數小于鋼鐵的。又如鳥有嘴、人不吃東西會死、北京在中國等等諸如此類的感性認識，雖然都是正確的認識，但都不能冠以真理之名。若把這些認識都劃入真理的行列，就等于貶低了人腦的抽象概括能力，無異于把人的認識能力等同于一面鏡子，等同于其他動物的直觀反映。對于那些把感性認識稱作真理的說法，恩格斯斥之為：“是一些陳詞濫調”。并說：“在簡單的事物上用大的字眼是不聰明的”。如果把正確的感性認識看作是真理，那么小學生也可以是掌握無數真理的大人物了。

其次，感性認識是對事物表面現象的認識，而事物的現象是極其復雜的，有些現象同事物的本質相一致，有些現象則以歪曲的、顛倒的形式來表現事物的本質。感性認識是憑直觀去認識客觀事物的，因此很難辨別哪些現象是反映事物的本質，哪些現象是歪曲或顛倒地反映事物本質的現象，這樣難免會把一些假象當做真像，從而得出錯誤的認識。例如在社會生活中，一些犯罪分子往往會施展各種伎倆，制造種種假象來掩蓋犯罪事實，這時如果破案人員把正確的感性認識當做真理，不去進行理性的分析，就容易造成冤錯案，而真正的犯罪分子卻得不到應有的懲罰。

再次，感性認識由感覺到知覺再到表象，使人的認識由個別的特性達到完整性，由當前的感受達到印象的回憶和保留。雖然這個過程已經顯示出人的認識是由部分到整體、由直接到間接、由感性形象到初步抽象概括的發展趨勢，但是，這些感性認識形式仍然沒有超出感性直觀的界限。仍是“屬于事物之片面的、現象的、外部聯系的東西”。感性認識至多只能達到“感性具體”，“感性具體”只反映現象的某些方面，是片面的、局部的認識，實質上仍是表象的。所以馬克思說：“感性具體”只是“混沌的關于整體的表象”。由于感性認識沒有反映事物的本質規律，因而它不能正確而有效地指導實踐，近代哲學史上的唯理論，正是由于認識到了感性認識的這些特點才片面地徹底否定感性經驗的可靠性。而真理是有價值的，真理的價值在于給人們提供關于客觀事物的本質及其運動規律的知識，指導人們正確地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真理之所以具有價值，就在于它是科學。科學性是真理的本性，是真理價值性的客觀基礎，真理的科學性制約著真理的價值性，而真理的價值性又反過來成為檢驗真理客觀性的尺度。真理的這種科學本性則是感性認識所不具備的。

三、感性認識離不開理性認識的指導

在人對事物的感性認識中，不可避免地滲透著理性認識的因素。人的感性認識與動物的被動感知的根本區別，就在于人的感性認識總是滲透著理性的感性，是在理性指導下的感性。

首先，主體理性的價值觀念、目的要求影響和制約著感知活動的方向。感知認識雖然也是一種具有高度自覺性的活動，但是，在這種自覺的活動中，主體以自身的價值觀念、目的要求等理性思維的成果作為依據，對認識對象和對象所輸出的信息進行理性評價和鑒別選擇，將不符合目的要求的部分舍去，將符合目的要求的部分通過感官輸入大腦進行加工，從而形成關于客觀事物部分屬性的感性認識。由于不同感受主體在價值觀念和目標要求等方面存在著差異，所以在感知同一客觀事物時，不同的主體會形成統一事物的不同屬性的感性認識。

其次，主體已有的理性知識影響和制約著感性認識的深度或水平。主體關于客體理性認識一旦形成，就會以信息的方式存儲與主體的大腦中。在感性認識中，當感官把外部刺激信息輸送到大腦時，大腦就會運用自己已有的理性認識對這些信息進行理解和分析綜合。感性認識的產生過程，實質上是外來信息與大腦中原有理性知識相互作用的過程。主體的理性知識，在一定程度上直接決定著感性認識能否產生及其水平的高低。

再次，感性認識的結果必須借助理性形式來描述，感性經驗只有通過理論解釋才能成為人類科學知識的構成要素。人的感覺、知覺和表象，都要采取一定的理性形式表達褐色、陳述出來，這種表達和陳述意味著把感性材料納入一定的概念和判斷。人們對感性材料或感性經驗進行描述的過程，也就是理論解釋的過程。單純的感性經驗還不能成為科學知識，它只有得到一定的理論解釋才能成為科學知識的構成材料；并且，對于同樣的經驗事實，人們往往可以用不同的理論進行解釋。例如，在科學史上，對光的反射和折射現象，曾經既可以用“微粒說”給予解釋，也可以用“波動說”給予解釋。

總之，沒有理性認識，最多只能產生動物式的被動感知，而不會有真正的人的感性認識。哲學史上的經驗論正是由于看不到理性認識的作用才走上了神秘主義和不可知論的道路。

四、真理的固有屬性決定著真理只能屬于理性認識

首先，真理是全面的，它必然屬于理性認識。客觀現實的全面關系構成真理的全面內容。“真理只是在它們的總和中以及它們的關系中才會實現”。因此，真理作為對客觀事物本質的正確反映，必須是全面的，如果夸大某一方面而否定另一方面，就不能稱其為真理。根據真理全面性的原理，列寧對思維方式提出了全面性的要求。他說：“要真正地認識事物，就必須把握、研究它的一切方面、一切聯系和‘中介’。”在認識過程中，我們雖然不可能完全做到這一點，但全面性的要求，在具體的歷史條件下，一切事物都有它的個別和特殊的情況。列寧說：“如果從事實的全部總和，從事實的聯系去掌握事實，那么，事實不僅是勝于雄辯的東西，而且是證據確鑿的東西。”如果把個別情況和實例作為對客觀事物本質和規律的正確反映，那么必須全面地反映事物多個方面、多種聯系、多種屬性，形成多種規定的綜合。而要把握事物內在的本質的關系，達到真理的全面性，絕非感性認識所能勝任的，必須依靠理性認識才能夠實現。

其次，真理是具體的，決定了真理只能屬于理性認識。列寧指出：“辯證法的基本原理是：沒有抽象真理，真理總是具體的。”這一基本原理告訴我們：真理都是具體的，人們有具體性的認識，即使是正確的，也不能稱之為真理。那么什么才是真理的具體性呢？馬克思曾經指出：“具體之所以具體，因為它是許多規定的綜合，因而是多樣性的統一。”真理反映的是客觀對象的整體，是客觀對象的一切現象、屬性、關系的統一。只有把握了客觀對象的“多樣性統一”，才能夠從整體上對對象進行正確的認識，這才是具體全面的，才是真理。片面的規定性還不是真理，黑格爾早已正確地指出這一點：“片面的規定性是沒有真理可言的。”要獲得具體真理，必須通過抽象。所謂抽象就是通過思維分析活動，把事物整體分解成各種屬性、特點、和關系，從中去掉那些偶然的、非本質的東西，抽取出那些必然的、本質的東西，對事物的各種屬性、特點和關系分別加以規定，形成簡單的概念，然后運用綜合的方法，把事物各方面的抽象規定聯系起來，在理性思維中把事物的各種屬性、特點和關系完整地、具體地再現出來，達到具體真理。由此可見，要獲得具體真理，感性認識是無法實現的，只有理性認識才能完成。

再次，真理作為一個過程，只能屬于理性認識。黑格爾曾多次申述真理是一個過程的思想。他的《邏輯學》所描述的就是絕對觀念經過主觀和客觀、思維和存在一系列矛盾發展，最后達到完全統一的過程，這實際上是對整個真理的認識過程的一種描述。他反對把真理看作凝固、靜止，可以一蹴而就的東西，認為“真理不是鑄成了硬幣，可以現成的拿來就用。”列寧十分重視黑格爾關于真理是一個過程的論述，并對其中的合理因素給以具體的改造和發揮。列寧指出：真理是“自然界在人們思想中的反映，”把真理的過程表述為“思想和客體的一致是一個過程。”同時強調真理的過程是“思維對客體的永遠的、沒有止境的接近，”“是處于運動的永恒過程中，處于矛盾的產生和解決的永恒過程中的。”毛澤東也指出：“客觀現實世界的變化運動永遠沒有完結。人們在實踐中對于真理的認識也就永遠沒有完結。馬克思列寧主義并沒有結束真理，而是在實踐中不斷地開辟認識真理的道路。”由于客觀事物不僅處于永恒發展變化之中，而且是有結構層次的，因此人們對于真理的把握也必然是一個由淺入深的過程。正如列寧所說：“人們思想由現象到本質，由所謂初級本質到二級本質，這樣不斷深入下去，以至無窮。”這就是說，不但獲得真理是一個過程，而且真理本身也是一個發展的過程；同時，人們在實踐中還改造自己的主觀世界，不斷提高自己的認識能力。因此，人們對真理的把握經歷著一個從相對到絕對無限發展的深化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人們就要正確處理特殊和普遍、有限和無限、相對和絕對的辯證關系，而所有這些問題的解決必須運用辯證的理性思維，感性認識對此問題的解決則是無能為力的。

現行的教科書多數把真理定義為“人們對客觀事物及其規律的正確反映”。這個定義是不圓滿的。因為這一真理定義邏輯地包括“正確的感性認識也是真理”。因此，真理應該定義為：是通過實踐檢驗的人的理性思維對客觀事物及其規律的正確反映。

參考文獻：

[1]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初德國古典哲學[M]商務印書館，1975：78.

[2][3]黑格爾.小邏輯[M]商務印書館，1980：399.

[4]費爾巴哈哲學著作選讀上卷[M]三聯書店，1962：179.

[5][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4卷[M]人民出版社，1972：16.

[7]列寧選集第55卷[M]人民出版社，1972：166.

[8][9][20]毛澤東選集第2卷[M]人民出版社，1991：268、275、296.

[10][1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人民出版社，1972：103.

[11][21]列寧選集第38卷[M]人民出版社，109.

[12][16][18][19]列寧.哲學筆記[M]人民出版社，1974：239.

[13]列寧全集第3卷[M]人民出版社，1972：297.

[14]列寧選集第1卷[M]人民出版社，1972：507.

[17]黑格爾.精神現象學上卷[M]商務印書館，197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