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類賦彩”色彩理論的提出,是對魏晉之前各種色彩理論的總結,深刻的受到傳統文化的影響,也成為傳統藝術家創作中的自覺追求。
“隨類賦彩”是早期的色彩理論,其不僅是對客觀色彩的歸納總結,期間更蘊涵著作者對客觀色彩的主觀情感表達,具有很強的符號性特點與傳統文化下的色彩觀有著深刻的內在聯系,可以說“隨類賦彩”是傳統文化在色彩運用中的體現,也是傳統畫家在創作中的自覺追求。
傳統色彩觀對“隨類賦彩”的影響
中國畫的設色經歷了從華麗到致簡的過程。中國繪畫在上古時期就曾有色彩絢麗的特點,只是到元代以后隨著水墨繪畫的大規模興起,國畫中的色彩才逐步讓位于水墨,但色彩仍是中國繪畫里很重要的形式語言。早在“隨類賦彩”的理論出現以前就已經有較為豐富的色彩觀念,早期的色彩觀念主要起源于五行學說后又受到了儒、道思想的影響,逐漸形成了具有民族特色的色彩理論,這些色彩觀點都對“隨類賦彩”理論的形成奠定了文化基礎。與西方色彩色彩觀念不同,早在上古時代中國人就把色彩的使用歸納到了哲學的范疇,賦予色彩更多的象征性和指向性。古代最早盛行的是“五色”理論,根據陰陽五行原則,古人將色彩歸類為五種基本顏色,分別為,青、赤、黃、白、黑,古人認為這五種色彩具有很強的象征性,如:五色可以代表東、南、中、西、北,仁、禮、信、義、智,等等,這種哲學化的色彩觀對國畫創作有深刻影響。而在儒家思想中,孔子認為色彩也是“禮”的一部分,具有很高的象征性,尤其是對社會等級次序的象征,色彩在使用具有極強的標志性。而以老莊為代表的道家思想則對中國繪畫的發展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老莊思想認為物相越單純越是可以接近自然的本質,越符合自然地規律,越是追逐紛繁的五彩和刻意的雕琢越不能接近自然的本體。道家的這些色彩觀點對國畫中色彩的運用產生了直接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在視覺效果上中國畫追求顏色的單純性,因此在創作中多采用原色;在設色的技法上,呈現出色彩平面化的裝飾感;在文化上的色彩的使用具有很強的符
號性。
由此不難發現“隨類賦彩”理論的提出有著豐富的哲學基礎,與眾多的傳統文化有著內在聯系。從畫面效果的角度看其和傳統色彩觀一樣追求簡潔、明快、概括化的色彩使用,從文化的維度看這種色彩觀點是一種“意象化”的藝術處理和傳統文化相通,具有鮮明的色彩指向性和符號表達的意味。可見“隨類賦彩”深刻受到傳統文化的影響是傳統文化的產物。
對“隨類賦彩”的再理解
對“隨類賦彩”的闡述一般集中在“類”上,陳傳席在《六朝畫論研究》中也解釋“隨類”為“隨色象類”的縮語。但如果從傳統文化的角度去審視就會發現,作為哲學化的色彩“類”不僅僅是對客觀物相的分類。牛克誠在《色彩的中國繪畫》中闡釋“類”的概念應該是物品一種恒常的屬性,所謂恒常屬性是人們在特定環境特定心境下穩定的心理感受。這種恒常使得顏色的使用既不有悖于客觀世界又具有強烈的主觀性。現代著名畫家、美術教育家呂鳳子先生也曾說:“原來色隨光的變化而變化,過去作者是知道的。他們知道在變光中看見的永遠是物的變色,不是物的自色,即不是物的本色。”。鳳先生一語道破了中國畫色彩主觀化、意象化使用的本質,可見“類”不僅是表達物象自生的客觀性,更是作者情感體悟下的主觀用色,是“恒常性”的體現。同時需要肯定的是,對“類”的劃分過程始終是具有主觀性的,從這個角度來看對“隨”的理解同樣是重要的。“隨”可以看做是繪畫主體的行為,這種行為一方面是對客觀的順從不違背客觀規律,另一方“隨”的過程中必然通過作者的主觀化“賦”予所“隨”之“色”以文化意義上的“彩”。由此可見是“隨”和“類”合力決定了中國畫中的“賦彩”不是簡單的功能性表述,而是主、客觀色彩及色彩象征性的綜合體現,是作者情緒的外顯,是色彩使用的“意象化”、“哲學化”。
“隨類賦彩”在傳統創作中的自覺性
“隨類賦彩”在傳統色彩理念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從色彩使用的歷史來看,“隨類賦彩”既是對魏晉南北朝之前色彩理論的總結,也開啟了后世對色彩使用的基本原則。其歷史作用在于,將傳統哲學中的審美標準加以歸納,對于藝術創作中人的主觀性給予充分肯定,成為后世藝術家創作中審美和技法的自覺追求。
從“隨類賦彩”的發展過程看,在顧愷之的《洛神賦圖》中,我們就可以發現中國畫的設色在早期就沒有受到光影的影響,所表達的是一種“概念化”的色彩。這種色彩的使用不完全搬抄客觀,不關注于光線所帶來的色彩變化,而是試圖還原作者在客觀環境下的主觀感受,為此在色彩的使用上具有鮮明的概括性和裝飾感,可見在南北朝以前“隨類賦彩”就已經開始實踐。隋唐五代時期中國繪畫的色彩使用走向巔峰,這一時期名家輩出,無論是攻于人物的張萱、周防還是長于山水的大李、小李將軍,對色彩的運用已經達到相當的高度。在色彩使用上他們尊重自然的基本特征,更重視主觀感受的表達,即不違背客觀又與自然保持一定的距離,畫面中使用的色彩更為主觀化,充滿了具有象征性的理想色彩。此后雖然色彩在中國畫中的地位逐漸衰微,但無論是宋代的院體畫還是后來興起的文人畫,都始終恪守“隨類賦彩”,并強調色彩使用的象征性和符號性。至此我們可以看出“隨類賦彩”已經從理論上升為作者的自覺追求,深刻影響了此后國畫顏色使用的發展。
(作者單位:蘇州大學2011MFA "鎮江高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