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心皇后

“當您上任之后，NBA會有什么重大的變化呢？”一個急于搶到新聞的女記者，在去年九月份采訪聯盟未來總裁時問道。“首先我要就這個問題對你來一番與眾不同的呵斥。”席爾瓦帶著淡定的微笑回答道，很好地秀出了一幅聯盟未來領導者的姿態。相比獨裁的、時常暴怒的且霸氣外露的斯特恩，即使一個記者問他是否打老婆，或者為何叫停一個幾乎半板上釘釘兒的球員交易，我們的“好好先生”也會帶著友善且商量的口吻，為我們陳述事實。誰能想到，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體育聯盟的新任領導者，看上去是如此的缺乏霸氣，但可以放心的是，席爾瓦此前已經數次在NBA的重大危機事件中發揮作用，并用他冷靜的頭腦做好善后工作。

“我作為聯盟總裁的任務就是，為各個俱樂部的持有者培養出一個杰出的繼任者。”斯特恩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說道，“而在亞當身上，我能看到一個優秀繼任者的潛質。”當斯特恩剛剛在NBA擔任總裁職位六年之時，現年51歲的席爾瓦為了在史上最強大的籃球聯盟管理層中謀求一個職位，足足回看了過去21個賽季的NBA比賽錄像——只有很少人能夠為一個新的職業做這么充分的準備。在紐約城北部的Westchester鎮長大的經歷，讓年輕時候的席爾瓦迅速成為一名尼克斯的粉絲。他關注尼克斯所有的比賽，了解到這支球隊在70年的歷史中兩奪總冠軍。他的父親愛德華當時在Proskauer Rose LLP律師事務所工作，這個事務所至今仍是體育界最具影響力的法律咨詢中心，而且為NBA提供法律援助。作為一名具有雄心壯志的律師，他簡直是一個加強版的斯特恩。

席爾瓦立志投身于經濟科學的研究中，并于1980年開始在杜克大學讀書。在同一年，著名的K教練開始擔任杜克大學“藍魔”籃球隊的主教練。盡管K教練是在席爾瓦畢業以后才與其漸漸熟悉起來，但還是能夠談起一些關于他的點點印象。“他那時候總是說，一支球隊的主題應該是‘全情投入’，這個態度應該保持一整天，而且全隊上下每個人都應該如此。”他回憶席爾瓦時說道，“他一直都很優秀，所有在幕后工作的人都能感覺得到，他為自己的目標全力以赴，所以他也能帶動起周圍的人，發揮出最大功效。”

從杜克大學畢業之后，席爾瓦又在芝加哥大學修法學，以便將經濟學方面的觀點與法律聯系起來。追隨其父親的腳步，席爾瓦曾作為一名年輕的實習律師在紐約為女法官坎巴·伍德工作。“亞當遙遙領先于他的前輩。”這位女法官回憶道，“他總能找到一些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解決了問題，又能讓身邊的人滿意，他能夠令人驚訝地理解與體諒別人。”

此外席爾瓦還有一件事讓伍德記憶至今。“我們有一回因為他，笑得都趴在地上了。”這位現年69歲的老太太說道，“當時他找了個演員，扮演一名律師來到我的辦公室，那人說是來跟我談官司的事，結果說著說著就唱起歌來了。亞當有種令你意想不到的幽默。”席爾瓦當時的同事理查德·埃普爾也發現了這一點，此人如今是電視節目秀“Family Guy”的制片人。“亞當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聰明且最有趣的。”埃普爾解釋道，“我有一回在寫一個搞笑電視劇的劇本，并且開玩笑地問他，他是不是不愿意做我的搭檔。他扭過頭來，無比認真地、和藹地明確回答說，他有些別的打算，我有更宏大的目標。”

作為一名籃球迷和法律學者，席爾瓦又將他的目光投向了爸爸的一位快30年的老同事——他給這位NBA總裁寫了一封自薦信，并最終收到了斯特恩的回復：“您的信件和接下去的會面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想邀請您來做我的特別助理，您會因此而擁有一段偉大的律師生涯的。那么請開始奮斗吧。”席爾瓦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去年十月，斯特恩即將離職之際，席爾瓦送給他一個底座刻有“大衛·J·斯特恩”的搖頭娃娃。“是我送的，不過不是我設計的。”席爾瓦說。盡管如此，斯特恩還是大為感動，兩人在一起說了很多體己話。

向斯特恩送娃娃是向來以冷靜克制著稱的席爾瓦一次罕見的情感外露，顯然這也清晰表明了他和斯特恩之間的親密關系。兩人身上的共同點實在太多：同為猶太人，有著極為敏銳的商業嗅覺；都在紐約出生；職業生涯一開始都是律師；因為席爾瓦老爸的原因，兩人很早就有私交，是斯特恩將席爾瓦引薦進入NBA工作的；在席爾瓦成為副總裁后，兩人還共享一個奧林匹克大廈的辦公室套房長達七年，經常在一起吃只有汽水和墨西哥薄餅的簡易午餐。兩人在NBA合作得非常舒服。私底下，兩個同樣具備幽默感的老男人，經常拿彼此開玩笑；公事中，斯特恩和席爾瓦也總是共同出現在與球隊老板、工會代表、商業伙伴之間會晤的談判桌上，并且合力扮演“紅臉和白臉”。斯特恩是白臉，負責給出他認為絕對不能更改的底線、態度和方向；席爾瓦則是紅臉，負責小心翼翼地在可以操作的空間內，盡可能地與對方達成共識。席爾瓦對斯特恩的工作職責早就一清二楚，而斯特恩也在幾年前就開始讓席爾瓦在聯袂出席的新聞發布會上回答問題，斯特恩離職之前，兩人已是知根知底、彼此互信的狀態。

盡管和斯特恩相處得十分愉快，但席爾瓦的性格卻和斯特恩大不相同。《華爾街日報》將席爾瓦定義為斯特恩的反面：冷靜、中庸、懂得變通。一位球鞋公司的高層這么說，“兩人個性完全不一樣。斯特恩是個很難改變主意的人，為此不惜經常和人辯論，乃至大發脾氣；但我很少看見有人和席爾瓦起沖突。”NBA名宿奇奇·范德維奇說，NBA中無論是管理層成員、教練和球員，席爾瓦都能和他們建立親密關系，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兒。席爾瓦已在聯盟內享有“好好先生”的美譽多年，但他的發言并不會因為溫和個性而分量不足。相較于“暴君”斯特恩，外界似乎也更為歡迎席爾瓦。每年選秀現場，斯特恩總是聽見噓聲的宣讀者，等到席爾瓦在第二輪選秀中接替斯特恩登臺時，觀眾的噓聲就變成歡呼聲。席爾瓦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人家問他當總裁和斯特恩掌權有何不同，他開玩笑說，“記者讓我回答問題時，我是不會沖他們大吼大叫的。”

席爾瓦坦言自己當初進入NBA工作時，對籃球的熱愛和對全球商業事業的野心，是他兩個“等額的動力”，他說自己算不上是一個純粹的籃球迷，但隨著時間推移，席爾瓦對籃球的感情在逐漸加深。為了NBA工作，他沒有結婚，獨自住在曼哈頓，因為那兒離第五大道的NBA辦公室很近；賽季期間，他差不多每天要等到最后一場比賽打完后才能入睡；籃球之外，他的日常消遣除了慢跑和遛狗之外，別無他選。他喜歡任何一場球賽，說自己甚至是CBA球迷；對高科技嗅覺敏銳的他，至今仍喜歡用電腦計算NBA“高級數據”，他是火箭總經理莫雷籌辦的斯隆體育論壇的早期參與者之一，如今他致力將NBA歷史上任何一場球賽的比賽統計表都放在網上，因為數據上“徹底的透明”是他的一大追求。這樣的人，你能說他不是籃球迷嗎？一位NBA內部人士說，只要席爾瓦想成為一個籃球迷，他就能比誰都“專業”，畢竟這名天才在對傳媒業毫無了解的基礎上，用了短短數年就成為《姚明年》等一系列NBA紀錄片的總制片人，讓他像一個球迷那樣談論詹姆斯或是保羅·喬治，又有什么難的？

就像世人已經見證了斯特恩輝煌的三十年一樣，我們還會擁有一個“席爾瓦時代”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與斯特恩相同，席爾瓦也是一個有著雄心壯志的人。如今，在一手創建了引領時代之先的NBA.COM、NBA TV，參與籌建了WNBA聯盟，成功進行勞資談判之后，成為總裁的席爾瓦將會有何等作為，無疑是外界深感興趣的話題。

迄今為止，席爾瓦還是保持著低調形象。盡管根據森林狼老板格倫·泰勒透露的消息，席爾瓦早在去年五月就已簽下合同、正式接掌總裁大權，但他仍然習慣性地跟隨在斯特恩身后，還表示自己上任后一定會按照斯特恩設定的若干目標繼續前進。“我的目標絕不是對這個聯盟大修大補，而是期待它在斯特恩時代基礎上繼續平穩地運行下去。”席爾瓦說。由于斯特恩曾經表達過“退位而不退休”的觀點，席爾瓦掌權后的宏觀方針，可能還真的會繼續受到斯特恩影響，某種程度上他甚至會成為一個“傀儡”。

當然，即便是傀儡，席爾瓦也將是一個重任在肩的傀儡。搞定NBA新一份電視轉播合同，應該是席爾瓦工作后的第一大要事。幾年前，正是因為幫助NBA搞定了與ESPN、ABC等電視臺高達75億美元的轉播合同，席爾瓦才被公認為接班斯特恩的合適人選，未來他務必要搞定即將于2016年之前到期的電視轉播合同；此外，新勞資協議、NBA禁藥政策、聯盟球員年齡準入門檻等議題，也將是席爾瓦屆時需要頭疼的若干大事。

斯特恩的時代里，總裁大人曾對小牛老板馬克·庫班罰款了180萬美元，席爾瓦如今卻說，隨著球隊資產日漸提升，NBA老板已將把更多精力放在對球隊的每日運營上，以至于沒時間和總裁斗嘴了。“我該感謝自己的專業知識，感謝自己對每支球隊的了解。”席爾瓦開玩笑說，“因此老板估計不會找我麻煩。”席爾瓦計劃讓庫班和米奇·阿里森（熱火老板）等人更多地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我們擁有了新一代、國際化的老板（阿里森出生在特拉維夫，普羅霍羅夫是俄羅斯人）。”席爾瓦說，“我上任后的一大目標，就是讓老板和公眾更為親近。”

誰也說不準席爾瓦會將NBA帶往何方，改成什么樣：2005年，曾有記者詢問席爾瓦，既然越來越多的非美國球員涌入NBA，“美國籃球聯盟（NBA全稱）”是不是已經無法正確地描述地這個聯盟了？席爾瓦當即回答道，如果NBA真的能夠越來越全球化，改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肯定會繼續開拓中國和印度的市場；他會讓NBA變得更時尚，讓科技貫穿整個聯盟；他會以更為親民的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他坦言，自己上任時代里的挑戰，比起斯特恩當年已經小了很多，但他還是準備好要大干一場。席爾瓦能否真的成為一個名垂青史的人物，NBA在他手上能否繼續增金添銀，就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