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的,都走吧
在留學問題上,我的主張是:能走的,都走吧。
這里所謂“能走的”,就是有能力走的人,有經濟條件走的人。有能力,就是憑借自己的才華和成績得到國外學校的經濟資助;有經濟條件,就是家庭的財政開支足以支撐自己在國外的學習生活。
1949年至改革開放初,走出國門,根本不在普通國民的想象范圍之內。不僅如此,那些在1949年之前走往國外的人,則給他們留在中國大陸的親朋帶來了可怕的夢魘。從不可想象到想象,從不可以走到可以走,從不能走到能走,這種種變化,其實正是中國人的自由空間不斷擴展的結果。從這個意義上說,能走就走,就是充分享受當下的自由。
這種自由,來之不易。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當時中國實際上的最高領導人鄧小平,曾多次會見在中國共產黨建立政權前就去美國留學、后又滯美加入美籍的學者。這些人中,就有諾貝爾物理學獎獲獎人李政道。鄧小平托李政道想辦法多讓中國學生去美國留學,“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知識”。李政道不負重托,組織了1949年后最早批次的中國學生赴美留學。
在中美建交之時,據美國前總統卡特回憶,美國方面曾根據“人權外交”的原則,要求中國實行“移民自由”政策。嚴格篩選的留學生,加上移民自由,這個結果對中國意味著什么,不問而知。在卡特與鄧小平提此話題時,鄧小平問:“你們每年準備給中國多少移民配額?”在卡特回答一個數字后,鄧小平對這個當時人口只有一億多的世界第一大國的總統說:“我們每年可以向美國移民2000萬人……”這個讓美國人心驚膽顫的數字,與后來美國對中國人實行的嚴苛簽證政策有何種關系,人們不得而知。
進入二十一世紀,那個“坐經濟艙來到中國”的美國大使上任后,中國人赴美、尤其是中國留學生赴美幾無任何障礙可言。世界在變,美國在變,中國更在變。世界變來變去,美國七變八變,中國左變右變,中國人能走就走,終于變成了現實。
能走就走,是改革開放政策最重要的可見成果之一。1949年之后,(對蘇聯)“一邊倒”的政策之下,只有經“組織”選拔的人方能到蘇聯東歐等共產黨執政的國家留學。中蘇交惡后,除學習語言等極個別情況外,始于清朝的中國學生出國留學全面中止。由于改革開放政策的實行先于中蘇改善關系,因此,所謂開放,主要是向日、歐、美等工業發達國家開放。也因此,赴日、歐、美留學成為中國留學的絕對主流。這其中,赴美留學又是主流中的主流。
實際上,從“留學第一人”容閎赴耶魯留學始,人們都清楚留學生出去學到的肯定不止是純粹的科技知識。而這,既是各個朝代的中國政府限制學生出國留學、限制學生可留學目的地國范圍的原因,也是我主張能走都走的理由。
現今中國,人們把下一代送出國,尤其是送到日、歐、美國家的重要原因,就是想讓自己的下一代了解—如果可能的話—過上一種相比較而言更高品質的生活。正是在這一點上,中國人存在著較高程度的認同。其證據之一,就是那些完全可以用其所具有的經濟實力和政治權力使自己及其家人都過上更高品質生活的人,也幾乎全都讓自己的下一代加入到留學大軍當中。這種現象,一方面說明上述經濟實力和政治權力在持久提升生活品質上的不可靠性,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即使是那些在這個社會中意氣風發、掌控了經濟實力和政治權力的“成功人士”,也不想讓他們的下一代再沿著他們的成功之途,把他們的成功再復制一遍……
因此,當代意義上的出國留學,就學習西方先進科學技術知識而言,其比重其實已經變得越來越小。出國去了解和比較與中國不同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念、行為標準,由此成為一個可以與更高生活品質的社會相融洽的人,這已然成為出國留學更重要的結果。
而這與其說是出去學知識,還不如說是出去學做人。如果說某些知識還有可能在國內學得到的話,那么,某些做人的生活品質則不可被復制于國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