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軍
(首都師范大學政法學院,北京100048;貴陽醫學院醫學人文學院,貴陽550004)
“新中國的60年是不斷探索中國國情和尋找快速發展模式的60年。”[1]60年來,中國經濟發展模式的演變過程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為政府主導型工業化階段,這一階段具有非均衡趕超發展的特點;第二個階段為通過市場化來推進工業化的發展階段,主要表現為“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發展是硬道理”、“發展是第一要務”、“先富和共富”;第三個階段為目前方興未艾的科學發展、和諧發展以及與之相適應的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階段,主要表現為“全面、協調和可持續的科學發展”。在第一個階段,由于人為的工農業“剪刀差”,以及經濟建設政治化——“以階級斗爭為綱”來促進經濟發展,不僅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工業建設,也影響了經濟的快速發展,以致到1978年我國經濟瀕臨崩潰的邊緣。在第二個階段,市場化的改革取向,在打破平均主義弊端,實現經濟的快速發展,取得令世界矚目的偉大成就的同時,其內在弊病日益顯露并成為我國經濟持續發展的重要障礙。因此,轉變經濟發展方式,調整產業結構,打造“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創造模式迫在眉睫。
打造中國特色的財產創造模式,應該是立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歷史方位,[2]適時轉變傳統粗放型經濟發展方式,調整優化產業結構,走出一條科技含量高、經濟效益好、資源消耗低、環境污染少、人力資源得到充分發揮的新型工業化道路,把科學發展與和諧發展有機統一在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創造模式中。中國特色財產創造模式,需要在繼續深化改革,完善政府宏觀機制和市場微觀機制中實現。因此,新型財產創造模式的形成任重而道遠。
改革開放30多年、尤其是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20多年來,我國大力推進市場化改革,擴大開放,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全面融進世界經濟與政治,經濟發展取得奇跡般成就,并實現了具有深遠意義的社會經濟轉型,國家面貌發生了重大變化。我國GDP年均增長9.7%,尤其在全球金融危機背景下仍保持了快速增長。社會財富極大增加,截止到2011年,中國的經濟總量已占到世界的9.27%,居世界第二。鄧小平所預測的本世紀中葉達到人均4000美元的目標,2010年已經實現,較原定計劃提前了約40年。改革開放推動我國經濟社會實現了三大轉型,即:從封閉半封閉社會向開放社會轉變,從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轉變,從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向充滿活力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轉變。我國經濟發展已經步入了現代化、市場化、城市化、工業化、全球化的發展軌道。
但是也應當看到,傳統的經濟發展模式在促進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也累積了許多問題,產生了嚴重弊病。其一,從增長的可持續性來看,高投入、高消耗、低產出的粗放式經濟增長,造成生態破壞、環境污染嚴重、資源短缺等問題,使得這種經濟增長模式呈現出不可持續、難以為繼的特點。其二,從社會和諧的角度來看,衡量居民收入差距指數的基尼系數不斷攀升,貧富兩極懸殊嚴重。因征地補償、房屋拆遷、下崗就業、執法不公等社會問題導致的群體性事件時有發生,公器私用的貪污腐敗現象頻發,收入差距不合理下的貧富懸殊導致的仇富現象凸現,分配利益格局中勞資矛盾突出,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和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偏低,國有資產流失嚴重,誠信危機,安全生產問題,事關百姓切身利益的上學難、看病難、住房難等社會問題凸顯。其三,從經濟深層結構來看,面臨著過度投資與消費不足之間、內需不足與對外依存度過重之間的失衡。正如有學者指出:“內部GDP在投資和消費結構上失衡、過度的投資和消費不足,外部國際貿易和國際收支雙順差。內部失衡和外部失衡在宏觀經濟上的集中表現就是流動性過剩,或者稱貨幣的過量供應。這導致資產泡沫的形成,或者通貨膨脹、消費物價指數上升,或者二者兼而有之。”[3]這些問題表明,傳統財產創造模式難以為繼,財產利益關系失衡、社會財產的兩極懸殊嚴重,經濟增長與社會發展脫節。如果不正視并著力解決這些問題,就會對和諧社會的建設構成嚴峻挑戰。
導致這些問題的深層次根源在于增長模式的缺陷。正如學者所指出的中國經濟增長和財產快速增進的實質:“中國的這種成就大都是在資源和其他生產要素的高投入、高消耗的粗放型增長以及強大的行政力控制下的市場經濟近乎畸形發展的基礎上取得的。”[4]應當承認,政策主導下的傳統經濟增長模式和資源配置方式,曾經為中國取得偉大成就做出了巨大貢獻。但現在這一基礎性因素,正日益成為阻礙中國進一步發展的羈絆。
由上可見,在社會經濟快速增長、財富大量增加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發展觀的轉向問題就提上了日程。“是為發展而發展;還是把它納入‘以人為本’的軌道呢?是放任市場的‘馬太效用’而任其兩極分化;還是調控市場以達到‘共同富裕’呢?是放縱資本之‘惡’而任其破壞生態;還是以環境保護為基本國策而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呢?是單純以經濟增長和利潤產出為目的;還是實現經濟和社會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呢?是單純刺激人們的物質消費欲望并以滿足這種欲望為其發展動力;還是提高人的需要層次,恢復需要的精神性質,使人類不再單純追求物質享受而在審美、求知和創造性勞動中實現自我呢?這是兩種不同的發展觀。”[5]問題的提出就意味著問題的解決。如何繼續保持財產的快速增進,促進新興財產與社會良性互動關系的形成,走生態文明的發展道路,已成為學界和政府共同關注的重要問題。“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的提出,就是對這一問題的回應。
毋庸置疑,經濟快速發展、財產快速增長是人類社會追求的永恒主題。但應當承認,只有與和諧發展、科學發展相適應的經濟發展、財產增長模式,才是人類夢寐以求的理想方式。
在經濟改革、經濟發展和經濟轉型,特別是在我國財產總量持續快速增加、新興財產與社會良性互動關系形成的關鍵時期,立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總結我國過去的發展經驗與教訓,借鑒國外經驗,遵照現代社會發展規律,我國適時提出了“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從理論淵源上說,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是馬克思財產價值尺度和財產主體本質,以及財產效率邏輯的理論延伸,是鄧小平“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和“共同富裕”思想的必然發展。從手段和目的上來看,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實現了“發展依靠人”和“發展為了人”的有機統一。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觀,表明在創造出大量物質財富的同時,也要促進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和諧發展,在更好地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的同時,逐步實現社會公平與正義的科學發展。因此,與以物為本的發展觀相對照,以人為本的發展觀凸顯了“發展依靠人”和“發展為了人”的目標,凸顯了先進生產力與以最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作為出發點和落腳點的有機結合。
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實現了為誰發展和怎樣發展這兩個方面的有機統一。其深刻內涵有二:
其一,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針對目前以環境的惡化、生態的破壞為代價的高投入、低增長和低產出的發展觀的弊病,主張人是財產創造的根本動力和決定因素,科學回答了“怎樣發展”和“發展依靠誰”的問題。眾所周知,財產的創造離不開“人”的因素和“物”的因素,離不開財產創造的主觀源泉和客觀源泉以及二者的有機結合。一切生產都是個人在一定社會形式中并借這種社會形式而進行的對自然的占有,財產是人與自然及其物質相互結合的產物。“自然界和勞動一樣也是使用價值(而物質財富本來就是由使用價值構成的!)的源泉”。[6]見物不見人的“以物為本”和“GDP主義”,只知發揮物,如機器、設備和資金等的有限作用,在眼前利益的驅使下往往竭澤而漁,以環境的破壞、生態的惡化為代價取得暫時的眼前的收益。與之相反,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堅持科學發展與和諧發展的理念,在經濟發展的資本、勞動、技術和自然資源等各種要素中,抓住了生產力中最活躍、最革命、最寶貴的人的因素,視人力資源為發展的第一資源,明確了人力資本對經濟發展的決定性作用。人的素質的提高和人的全面發展才是推進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的根本途徑和手段。
就人與自然(物)之間的關系來看,自然作為人類的“無機身體”,不是外在于人類的存在,而是同人類息息相關的。從這個意義上說,“保護自然就是保護人類,建設自然就是造福人類。”[7]生態文明要求我們把資源節約型和環境友好型社會的建設提高到現代化發展戰略的突出地位,在促進生產力發展和物質財富豐裕的同時,實現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和諧,既照顧到我們自身的生存和發展,也關懷我們后代的發展利益問題,“既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對后代人滿足其需要的能力不構成危害的發展。”[8]和諧發展要求我們協調好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人與人之間基于物質利益問題的和諧后文再敘),在建構物質文明的同時,實現生態文明。
因此,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從傳統的主要依靠物質資本、自然資源,依靠粗放式的經濟增長,轉變為主要依靠人,依靠人的聰明才智、人力資本,依靠孕育在人類自身中具有無可比擬的潛力的想象力、創造力、道德能力等資源來實現新經濟增長。從“見物不見人”到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模式的轉變,有效地應對了投資驅動型經濟增長所導致的人與自然關系的緊張、環境污染嚴重、經濟不能持續發展的問題,因而能夠產生最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實現經濟的又好又快發展,實現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生態文明。[9]
其二,針對不平衡發展和改革成果只是惠及少數人的現象,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主張人與人之間應該和諧發展,每個人都是發展的根本目的和價值歸宿,科學地回答了“為什么發展”和“發展為了誰”的問題。在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中,發展的目標涉及到經濟快速發展、社會財產總量快速增長及其與社會良性互動關系的形成,涉及到公平分配、減少貧困等與人的自由發展相關的內容,并最終實現科學發展、和諧發展以及與之相適應的以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和諧發展,以人的發展統領經濟發展、社會發展。當然,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并不否認收入拉開差距,但要求把這種差距保持在人們可以接受的一定程度內;并不否認財富本身,而是反對以非法和非正常手段獲得的巨量財富。
綜上所述,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更加注重在勞動投入過程中包含著因正規教育、職業培訓、在職學習等方式形成的人力資本,在物質資本積累過程中包含著因研究與開發、發明、創新等活動而形成的技術進步,[10]2因而能夠實現財產的快速增進。同樣,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更加注重財產的價值歸宿,因而能夠把發展的成果惠及最廣大人民群眾。在此理念指導下,轉變傳統粗放式經濟發展方式,調整優化產業結構,走出一條科技含量高、經濟效益好、資源消耗低、環境污染少、人力資源得到充分發揮的新型工業化道路,[11]實現生產力不斷提高、經濟快速發展、財富不斷增長的同時,建設環境友好型、資源節約型生態文明,從而“基本形成節約能源資源和保護生態環境的產業結構、增長方式、消費方式”。[12]
此外,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觀的形成,還需要端正兩方面的認識:其一,以人為本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之間的關系。以人為本并非意味著人們擺脫物、擺脫“低賤”的財產而變得高貴起來,而是意味著擺脫傳統財產創造模式所蘊含的內在危機,意味著要素驅動型轉變為創新驅動型的必要性,從而能夠更好地促進財產的創造。在任何時候,物都是人的存在和自由發展的前提。只有綜合把握人與物、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才能真正貫徹落實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處理好財產發展與人的發展之間的關系。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觀,要求我們促進、保持財產快速增進,在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的同時,促進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和諧,在提高效率的同時也能兼顧社會公平。其二,以人為本的“人”,不僅指當代的人,指當代的每一個人,而且包括代際之間的人。因此,在發展上,不僅要滿足現時代的每一個人,而且要著眼于滿足后代人的發展。這就要求在財產創造模式上恪守可持續的發展原則。
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的形成任重而道遠。從理論上講,代表先進生產力與最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生產關系)的社會主義,應該也能夠比資本主義更有利于和諧發展與科學發展。但是,實踐問題遠比理論設想復雜得多。恩格斯指出:“所謂‘社會主義社會’不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東西,而應當和任何其他社會制度一樣,把它看成是經常變化和改革的社會。”[13]問題的關鍵就在于,我們舊體制的遺留——僵化的思想政治體系和計劃經濟體制或者說計劃經濟體制殘留制約了經濟活力,阻礙了和諧發展與科學發展。因此,調整經濟結構、轉變經濟發展模式,構建與科學發展、和諧發展相適應的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創造模式,應當從深化改革、完善法治型市場經濟和政府宏觀調控兩個主要環節著手。
1.完善法治型市場經濟。早在20世紀70年代末,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否定了市場經濟等同于資本主義和計劃經濟等同于社會主義的觀點,開啟了市場化取向的經濟體制改革進程。但令人遺憾的是,改革開放已30多年后的今天,我們尚未建立起完全的市場經濟體制:[14]行政權力對市場經濟的過多控制在某種程度上導致其近乎畸形的發展,作為市場經濟基礎和績效源泉的產權界定不清和保護不力,尚未形成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它導致的嚴重后果就是“內部人控制”問題、委托代理風險問題、信息不充分、激勵不相容、責任不對稱、經濟結構調整與經濟升級轉型難以落實、創新與長期規劃動力不足等等。這些問題的解決呼喚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法治型市場經濟,完善社會主義市場機制建設,包括:改革金融體制,完善金融市場;改革勞動制度,逐步形成勞動力市場;改革土地管理制度,規范房地產市場;引入競爭機制,發展技術、信息市場和推進中介服務等等。[11]37
吳敬璉指出:“科學發展和技術創新的制度化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其中有三個關鍵性的環節:一是促進科學繁榮的制度規范的確立;二是市場制度和產權制度的完善,從而大大強化對企業技術創新的激勵;三是企業的研究開發機構的普遍建立。”[15]科學的發展及與科學有關的技術的創新過程,既充滿了風險與不確定性,又因其費用高昂和仿制的容易,使這種科學研究和技術創新非有嚴格的制度尤其是知識產權保護的制度保障,否則沒有人愿意去投資。因此,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模式的形成,離不開對競爭動力因素的促進和知識財產權的嚴格保護,離不開法治型市場經濟的建設和完善。
第一,打破壟斷性企業行業,促進技術創新的競爭動力因素的形成。目前,處在壟斷性行業的國有企業對市場價格變動、市場競爭反應遲緩,效率低下,技術革新的動力滯后。行政性壟斷行業特別是國有企業作為計劃經濟或計劃經濟的殘余,依靠行政權力的庇護,嚴重束縛和阻礙了以人為本財產創造模式的形成。因此,我們要進一步開放市場,引入更多的生產者形成競爭市場、打破壟斷。把壟斷性國有企業納入競爭性市場機制,是我們形成以人為本財產創造模式的關鍵。
第二,規避行政力的過多干預,建設和完善法治型市場經濟。健全和完善市場機制,形成技術創新的市場需求。雖然我國在上世紀80年代初即提出“轉變經濟增長方式”,但是遲遲未能有效實現這種轉變。出現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之一就在于我國法治型市場經濟不健全、不完善,政府主導下的市場經濟尚未形成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局面。因此,計劃經濟的殘余導致企業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危機意識的缺失,也引致企業通過創新來增加技術含量和附加值的動力缺乏。企業自主創新的意愿和能力是自主創新的關鍵因素所在。要進一步完善市場經濟的體制機制,建構獨立經營、自負盈虧的市場經濟企業主體,培育負責任的、有長遠眼光的創新主體。只有這樣才可能在市場經濟中立于不敗之地。反之,就會被市場競爭所淘汰。
總之,促進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模式形成的一系列因素包括:科學的發展、技術的廣泛應用以及促進創新的制度形成。從低效率農業勞動到工業勞動的轉變,從低附加值的粗放式工業到高附加值的知識經濟的轉變,不斷實現可替代性強的簡單技能到有知識的人才型的存在方式的轉變等等,都離不開市場化操作,離不開市場的需求。因此,構建法治型市場經濟,形成產權的清晰界定和有力保護,大力促進市場競爭,就成為實現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模式形成的市場路徑。
2.完善政府宏觀調控機制。鄧小平指出:“不搞政治體制改革,經濟體制改革難于貫徹。”[16]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設,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的形成,離不開政治體制改革,離不開政府宏觀調控機制的形成。只有轉變政府職能,建立健全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要求的宏觀調控體系,深化財稅、金融、投資以及計劃經濟體制改革,建立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建立多層次的社會保障制度,才能有效促進經濟建設的科學發展與和諧發展。[11]37粗放型、外延式的經濟增長方式,以及由此導致的經濟GDP主義等弊病的根本原因是,傳統計劃經濟以及舊體制遺毒。在高度集中統一的計劃經濟中,國家是資源的唯一支配主體,資源配置同行政權力相混合,經濟增長成為單純的經濟目標。“立馬見效”的粗放型、外延式的經濟增長方式就成為唯一選擇。經濟增長方式長期難以轉變,關鍵在于政府,在于政府管理的錯位、越位和不到位,在于政府管得過多、管得過死,在于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過多和過細地支配、調控資源從而導致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的失效。政府主導資源配置的現象,違反市場的價值規律,造成了不計成本的高投入、高消耗,導致資源配置方式上的低效率甚至無效率。因此,打造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模式,就需要轉變傳統行政對微觀經濟的過多干預,糾正政府職能上的錯位和越位,發揮市場機制、實現資源優化配置。與此同時,政府的宏觀調控也需要不斷完善,改進政府管理經濟的方式,糾正政府職能上的缺位和不到位現象,創造和維護公平競爭的環境。
第一,防范資源配置上的行政越位現象,建立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地位。傳統計劃經濟、有計劃的商品經濟等“雙軌制”的一個重要缺陷就是,從供給到需求、從原材料到產品銷售,往往不是通過市場機制進行配置,而是通過行政性的計劃指令來實現。在資源配置上,行政權力越位,人為扭曲要素價格,導致資源浪費和誤置。例如行政權力壓低要素價格,土地、勞動力、資金和公共服務往往是無償或低價供給產業部門;一線工人工資較低,原材料價格低,生產要素價格低,資本價格低,招商引資過程中人為壓低地價現象等等。這一問題解決不好,增長模式的轉變就不會有實質性的推進。轉變政府職能,就是要糾正政府對資源配置過分干預的現象,而只保留其對重要的、戰略性的、關系國計民生的資源的配置權,形成反映資源稀缺程度的市場價格,從而實現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地位。
第二,創造公平、有序的環境,為市場經濟的良性發展提供條件。毋庸置疑,我國經濟轉軌、經濟發展和經濟改革具有政府主導的特點,所以作為政府來說,要更加注重如產權的保護、反壟斷反歧視、競爭秩序的維系等等,為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模式的形成提供更加優質的環境和條件。與此同時,還要界定好市場機制與政府宏觀調控的關系:轉變政府職能,就是要求政府從經濟的微觀領域中退出,從企業的項目、投資、開發等經濟性管制中退出,轉向安全、環保、技術性標準等服務性管制上,轉向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環境的培育上。因此,轉變政府職能、完善市場機制應該是同一過程的兩個方面。“政府應該是‘有限’的,提供公共產品,而不處理企業的微觀事務;在市場上沒有自己的利益,而是給市場提供秩序和條件。”[3]相對于個人自治優先、市場優先和自律機制優先的前提,政府實行事后監督的行政管理方式(行政許可法,2004年),通過總量手段保持宏觀經濟的穩定,為低收入群體提供基本的社會保障和維護社會公平,在市場失靈條件下酌情使用經濟和行政手段加以彌補。至于微觀領域,則應當由個人、企業和市場作為主導因素和核心機制。政府宏觀調控機制在引導經濟結構轉軌過程中的導向作用,主要體現在通過稅收、信貸、征費等經濟手段和法律手段,引導市場和企業自愿升級換代,轉變經濟增長方式。
第三,加大對基礎教育、職業培訓、技能提高等公共產品的供給和服務,為以人為本模式的形成提供可能性與現實性。以人為本的財產創造模式,把經濟發展的決定性因素視為人力資本,實現要素投入增長型到人力創新型經濟增長,其核心在于人才、技能、教育。如果說物資主要指機器、設備、資本和土地,那么人力主要包括人們受教育的水平、新發明、新創造以及勞動者所受的培訓。[17]因此,人的現代化、人的教育就成為重要的問題。“一個社會,它的成員的教育程度較高,它提供的基礎結構較大,它的經濟制度較好,能鼓勵現代技術的學習與運用,它才能認為是較發達的社會。”[18]要看到,目前,教育、衛生等公共服務還存在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如東中西等地域差別明顯、城鄉教育、就業和醫保的“歧視性”差別。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實現學術繁榮和技術進步,問題是改變行政化、官本位的教育、科研和技術開發體制,實現有利于學術繁榮和技術進步的激勵機制的制度化。”[19]教育和科研問題的關鍵在于形成獨立和自律的研究氛圍,樹立嚴格的學術規范。政府在教育、職業培訓、醫療衛生、社會保障領域提供基本的公共服務,既是提高勞動者素質、增強創新能力、改善發展環境的關鍵,也是讓全體民眾共享改革發展成果的體現。對于政府來說,它的責任就是提供基礎性教育,保障公平的教育,加大教育的投入,以為全民高質量的教育和基本的技能提高提供可能性。
第四,培育有利于創新的制度和政策環境。在促進經濟發展、財產增長方面,制度重于技術。[20]產權制度(也就是財產制度)發生重大變化,集體所有制向農戶經濟的轉變,公有經濟向私有經濟等多種財產制度的轉化,是導致中國的市場化進程不斷加快和深入的一個根本的制度因素。從改革開放的歷程來看,1978年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標志著在制度層面上消除效率瓶頸的開端。80年代農業和農村經濟發展,主要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這一體制變革所產生的激勵作用,在機制和預期保證之間建立了密切的邏輯關系。1992年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外資大舉進入、鄧小平南巡講話以及證券市場合法化地位的確立標志著消除資本效率瓶頸的開端。目前方興未艾的以人才、技術創新為核心的以人為本的社會財產發展模式的轉變,同樣離不開有利于創新的制度和政策環境的形成。
如果說,30多年前改革開放之初,我們存在勞動力比較優勢、自然資源比較優勢、引進技術優勢,那么時至今日,我國已經到了必須依靠創新和技術進步、依靠人力資本來推動經濟發展的階段。問題的關鍵不在于人們對以人為本模式達成共識上,而在于如何才能形成有效推進創新的制度架構。政府的宏觀調控必須是以立法的形式在法律框架內落實。這種有利于創新的制度不是朝令夕改,而是要立意于高瞻遠矚,立意于長期性和穩定性。創新活動能夠得到政府財政政策、風險基金的支持,創新成果得到有效和嚴格的保護。這樣,創新活動才有足夠的激勵和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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