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美食外交

保羅·S·羅克爾

世界上沒有幾個國家能像中國一樣，擁有令人羨慕的飲食歷史。時至今日，它的影響依然無所不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有中餐館。

然而，中國美食的品牌其實可以更加響亮。很多中國飲食的標志性食物，只是不同風格食物的大雜燴而已，食客對美食背后的不同風味和地域特征知之甚少。

為了提升中國的國家美食品牌影響力，中國可以設計一些飲食外交活動，為全球饑渴的食客們展示中國現代飲食的風味。

在飲食外交中，中國應該創造性地使用新技術，向世界食客講解中國現代飲食。還可以通過文化外交和美食外交，挖掘本國美食文化的全球影響力，探索中國美食文化如何與其他文化融合。

作者認為，中國美食外交活動應該聚焦于不同地區的美食，強調中國眾多少數民族的獨特風味，面向全球食客，與全球的中國移民群體聯系起來。這將強化中國的美食國家品牌，加深世人對中國文化的了解，促進中國軟實力的提升。

定義美食外交

公共外交向外國公民傳達本國政策、文化和價值觀。在公共外交工具里面，美食外交是文化外交的一種形式，它向全球公民傳達本國餐飲歷史文化，是公共外交中蓬勃發展的一個領域。

美食外交利用一國飲食文化，提升一國文化品牌和美食國家美譽度。通過提升飲食文化影響力，能夠建立一個更加強有力的國家品牌。

美食外交與傳統飲食外交有所不同，這就類似于公共外交與傳統外交之間的不同。傳統外交活動主要指政府間的高層交流，公共外交則包含政府及非政府部門和外國受眾之間的交流。

傳統飲食外交通過提升來訪人員的飲食體驗，提升外交活動質量，提升雙邊關系。例如在正式外交餐飲場合中（包括國家元首、外交大使及其他重要外交活動等）精心配餐。

現代美食外交是一種公共外交，聚焦更為廣闊的受眾，而非精英階層。現代美食外交致力于創造一個情感更為模糊的文化聯系。它不是簡單的美食推廣，也不是簡單的公關活動，而是通過美食這一媒介加深彼此間的文化理解。

本質上講，現代美食外交不是通過灌輸美食信息贏得民心，而是通過感官互動，建立模糊的情感聯系，進而產生深遠影響。這是一種更為隱蔽的外交手段，通過美食外交，最終影響公共外交人士。

現代美食外交的最佳策略

通過美食促進文化互動的做法古已有之。但是，在現代公共外交中使用飲食文化，是最近的事情。近期也出現了很多關于現代食品文化的研究，比如關于泰國、韓國、臺灣、秘魯、馬來西亞、土耳其、美國。

現代美食外交活動也有一些經典策略，包括為在海外開張的餐館提供貸款支持，為海外餐館獲取食材提供便利等。例如，在“全球泰國菜”項目中，泰國政府為國外的優質泰國菜餐館提供蓋章證明。

在“世界的馬來西亞廚房”活動中，馬來西亞政府在倫敦、紐約和洛杉磯等大都市建立了夜市。這個項目結合了馬來西亞文化外交和現代美食外交，影響廣泛。此外，馬政府還贊助了一輛“馬來西亞美食車”，在紐約介紹該國美食。土耳其也借助美食車的風行，建立了公私合營的美食車企業，在歐洲和美國介紹土耳其黑咖啡。

秘魯和韓國的美食運動，充分運用了著名廚師和高級官員的影響力。韓國前第一夫人曾經為韓國美食做宣傳；美國國務院也通過網絡，建立了一個“美國廚師部隊”。

一些現代美食活動關注食物與人之間的聯系。例如韓國“背包客的石鍋拌飯”計劃，資助在全球旅行的背包客制作韓國拌飯。同樣，美國國務院鼓勵飲食文化交流，資助全球年輕廚師訪問美國，并通過國際訪問者領導力項目，交流學習新的食物文化和烹飪技巧。

在秘魯和韓國，現代美食文化帶來的利益是明顯的，兩國美食在全球的受歡迎程度名列前茅。更為重要的是，現代美食外交帶來的文化軟實力，可以轉化成為旅游收益。秘魯美食帶來的人氣，預計將在2014年為秘魯創造10億美元的收入。現代餐食文化把軟實力變成了真金白銀。

除了美國，上述中小國家都通過現代餐飲文化，通過創造美食流行文化符號，提升本國美食品牌。

對于像美國以及中國這樣的大國，文化外交的出發點與中小國家有所不同。中小國家試圖強化其國家品牌，增加在世界文化中的影響力。大國本來就有為人熟知的國家品牌，因此，美國的美食外交活動顯得更加精細，也展現出更多的地區差異。

中國現代美食外交

中國也正在發展現代美食外交，并且已經在南美洲和北美洲展開了一些活動。隨著中國與拉丁美洲貿易的繁榮，中國政府與當地企業家和餐館老板合作，建立了不少中餐館。現在，從哥倫比亞到智利，以至于南美洲的各個地方，中國餐館的數量都在迅速增加。

與“全球泰國菜”行動類似，中國政府也派國內頂級大廚遠赴智利，培訓南美洲的中餐館廚師。在南美洲，中國的美食和文化正在普及。《舉世郵報》（GlobalPost）的一篇文章這樣寫到，“20年前，中國美食集中在高收入社區。現在，中國餐館開到城市的各個角落，甚至中低收入地區都有”。城市規劃專家和建筑設計師路易斯·瓦倫瑞拉評價，隨著中國餐館越開越多，中國飲食成了解中國文化的入口。

作為一個早已擁有美食品牌的大國，中國的現代美食外交目標與美國更為類似。世界大部分地區都對中國菜有一定的概念，即使這些概念可能與真正的中國菜沒有什么聯系。

國際關系領域有一個“平行外交”概念，即在國家以下的主體，如地區或城市間進行的外交活動。要想成功推動現代美食外交，中國最好在政府以下層面開展活動，授權不同地區和城市推廣當地的美食。

在紐約，隨著西安餐館的落地，西安食物正變得越來越受歡迎。中國可以借此向外國民眾展示中國飲食的真實一面，強調中國不同地區美食的特色。在地區和城市層面進行的美食外交，可以成為政府外交的先鋒。

中國美食外交的發展動力，應是致力于讓全球食客理解不同地區美食的差異。通過強化地區品牌，使得中國的整體美食國家形象更加豐滿。而且，中國有55個少數民族，中國可以在美食外交中，大力推動不同少數民族的獨特美食，向世界傳達中國美食豐富的多樣性。

孔子學院的美食外交

孔子學院是中國特有的文化外交機制，中國可以借此開展飲食文化交流。在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西密歇根大學及內布拉斯加州大學的孔子學院，已經提供了關于中國不同地區美食的課程。

中國政府應該認識到，孔子學院本身既可以作為舉行美食外交活動的重要機構，也可以讓現代美食外交更為系統性和持續性。

中國已經開始利用其國家廣播網絡進行美食外交。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制作了一個名為“筷子及筷子之外”的節目，探索中國各地美食差異及中外美食的互動。如果中央電視臺也能跟隨中國國際廣播電臺的步伐，開設一檔美食烹飪節目，這將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另外，中國還可以資助相關電視臺，開設有關中國菜譜的節目，或者邀請國外著名大廚學習中國烹飪，并拍攝記錄片。

美食外交與功夫

紐約、華盛頓、洛杉磯等城市的社區，是美國潮流的引領者。20世紀八、九十年代，在全美大都市中，中國文化通過功夫電影廣泛傳播。同時，隨著HIP HOP超級組合武當派的興起，中國文化在美國城市廣為傳播。同時，幾乎每個美國城市的內部社區都有一個中餐館，在厚玻璃櫥柜后面提供美國化了的中國美食，價格也相對便宜。

美國大城市在影響全美文化中有重要地位，因此，在美國大城市中作餐飲文化投資，可為中國的公共外交提供基礎。中國政府可以考慮在美國大城市提供廚藝課程，捐贈中餐烹飪廚具。這些活動可以在美國大城市的社區中心進行，也可以與當地中餐館一起舉行。

在美國大城市進行文化和美食外交投資，可以大大加深美國人對中國行為的理解。通過中國舞蹈、武術、廚藝等形式進行的文化外交，將為中國公共外交帶來巨大的意想不到的利益。

中國與中東

公共外交和文化外交最好的形式，就是讓受眾重新思考既有觀點，打破慣性思維。中國可以向中東和北非地區推廣傳統穆斯林地區飲食，尤其是回族飲食。

在西安旅行時，我遇到了美味的清真食品，當時我真的是喜出望外。我清晰地記得，當我描述中國的清真美食時，阿拉伯國家朋友臉上露出的驚喜。當他們知道中國的穆斯林人口比他們國家的人口還多時，他們都很驚愕。

通過幾個世紀的貿易、旅行和文化互動，中國早已是一個能夠接受穆斯林的國家。餐飲應該成為中國和中東國家開展外交的有力工具。

在與中東地區的美食外交中，中國可以展示回族飲食文化中的清真食品，如蘭州牛肉拉面，或者西安羊肉泡饃。中國也可以推廣新疆菜系，新疆羊肉串一定會得到阿拉伯國家民眾的垂涎。

馬來西亞就把自己標榜為清真食品的大本營。大批海灣地區和伊朗國家的游客參觀吉隆坡，嘗試馬來西亞的各式清真食品。

這些清真菜肴可以作為中國與中東及北非伊斯蘭國家的外交接入點。通過穆斯林美食，穆斯林世界也能更好地了解中國的穆斯林文化，增進雙方的認同感。

中國移民的改良中國菜

中國餐飲遍布全世界。因此，中國可以開展一個外交項目，探索中國美食在全世界的變種，以及中國美食在華人移民地區是如何改良發展的。一些華人移民地區的中國菜甚至回流中國。最近，一家名為“財富烹飪”的具有美國風格的中餐館，就在上海開張。

中國還可以開展一個項目，觀察世界各國中國菜的區別。從秘魯的“Chifas”（一家秘魯的中國餐館），到加勒比地區的牙買加風味中國菜，到美味的馬來西亞中國菜“peranakan”。這個項目可以通過攝影展或烹飪展的形式舉辦，以更好地檢驗和感受中國菜在全世界的影響。

最好的公共外交包含兩個或更多的文化元素。一個有意思的項目，即是在中國創造一個食品博覽會，展示在世界不同地區的中國飲食文化。中國可以通過攝影展，展示中國菜在世界各地是如何適應當地口味的。

這樣的項目能讓海外移民分享海外中國菜的獨到之處，加深與中國的聯系，也為中國居民介紹了世界各地的變種中國菜。這些展覽和項目都可以通過孔子學院進行。

結論

美食外交已經成為增強國家文化品牌的有利工具。中國早已擁有強大的美食國家品牌，但是，相比中國美食的豐富性，公眾對中國美食的理解還是淺顯的。中國可以開展一些美食活動，加強國家品牌建設，推動公共和文化外交。

中國美食世界知名，但是除了遍布各地的中餐館，中國美食的國家品牌缺少精細化管理，世界各國民眾對中國美食也缺乏深入理解。中國可以把美食外交作為文化外交的工具，向全球吃客介紹中國飲食豐富的地區差異和獨特的少數民族美食，讓更多的人了解中國飲食的細微之處。更進一步，中國可以授權各省市進行美食外交，使其成為“平行外交”的開拓者。

中國已經開始采用美食外交中的一些優秀策略，但是這些努力基本都是自發的。中國需要更為持續的美食外交戰略，例如通過孔子學院或與華人企業家聯合舉辦一些活動。

中國可以和有類似飲食傳統的國家或地區開展聯系，如中東和北非的穆斯林社區，或者與本來就已經擁有良好中國文化基礎的地區，如美國的大城市地區，開展合作。

最后，中國可以與華人移民社區聯系，探索中國飲食在世界不同地區的演化，認識中國美食在文化交流中的創新。

中國正日益尋求文化影響力，飲食即是其中重要的一環。中國具有通過美食外交提升公共外交和文化外交的潛力，同時成為飲食文化大國的開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