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鐘
他出身名門,是臺灣“前副總統”的長孫;他畢業于哈佛,就職于麥肯錫,完全可以安于優質的生活,卻偏偏在事業巔峰時放下一切,為慈善事業散盡千萬家財;他原本想孑然一身,卻用十分鐘就定下了婚約,和藏族牧民的女兒央金拉姆緣定一生。
他是NPP公益創投基金會執行長陳宇廷。他帶著他的團隊四處奔走,賑災和做慈善。
銜著金湯匙出生
和許多出身名門的子弟一樣,陳宇廷一直被人稱為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
陳宇廷的爺爺陳誠曾為國民黨“行政院長”。雖然他十個月大的時候爺爺就去世了,但他小時候隱約記得人們是如何紀念爺爺的。抗日戰爭23場主要戰役,爺爺指揮了17場,又是爺爺推行了“三七五減租”運動,奠定了臺灣的經濟基礎,可以說爺爺就是陳宇廷心目中的英雄。后來,聽爸爸說,爺爺雖然戰功顯赫,卻羨慕解甲歸田的日子,只想一輩子做一個農民,不喜歡保鏢前呼后擁的生活,這讓兒時的陳宇廷很是不解。
陳宇廷年少時在美國長大,性格比較叛逆,他時常對別人開玩笑說:如果爺爺在,可能沒幾天就把他槍斃了。因為爺爺是嚴謹的人,他卻總希望做金庸小說里的令狐沖。
父親陳履安儒雅標致,畢業于麻省理工學院,后又獲得紐約大學數學博士學位,曾任臺灣 “監察院”院長等職,后來全心投入到公益活動中。回憶起父親,陳宇廷說:“父親喜歡自在的生活,他教育我要有平易近人的態度。這也是我后來將自己所有精力投入到人性回歸的公益事業中的原因。”
父親繼承了爺爺的風范,現在,父子倆還時常坐在一起聊天,父親把一輩子領悟到的感悟講述給他,這成了陳宇廷最為珍視的寶貴財富。父親最喜歡和他講無我和利他,父親說:“對任何人來說這都不容易,既然生為人,就一定有小我,如果沒有一顆善良的心,是不可能做到無我與利他的。”爺爺和父親對陳宇廷的影響,成了他一生的信條。
在哈佛念書時,陳宇廷開始認真思考生命的問題:“求學時,我就一直渴望進入最好的學府,當初進了普林斯頓大學,恨不得人人都知道我進了那所學校,然而接下來得面對的現實是,全美國頂尖的學生成了我的競爭對手。后來好不容易讀完了大學,進入了一個當時最紅的行業,又得到了各種滿足,但接著開始的是每天處理不完的公文和忙亂的生活。最后我進入哈佛企業管理研究院,至少在讀書的標準上已經是頂尖了,但到了那個地步,又要面對現實。表面上看起來每一個人都活得非常風光,過著令人羨慕的生活,實際上,有誰是內心平和快樂的?我看著身邊這些條件優越的人,想見他們在未來將會有很成功的事業,但那樣的生活與成就,能讓人真正快樂嗎?”
三十歲時,在一次聚會上,朋友約陳宇廷玩了一個游戲:在一張紙上,左邊寫社會為你做的事,右邊寫你為社會做的事。陳宇廷在紙的左邊分門別類一寫就是好幾百件事,而右邊,卻寥寥無幾。他頓時冷汗直流——難道這就是自己人生三十年的意義?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之后,他花了一年時間游歷西藏、青海、印度、尼泊爾等地,為人生的意義尋找答案。
行善也需要智慧
在麥肯錫工作期間,陳宇廷在做南亞一些國家的醫藥市場咨詢項目時發現,當地有很多老百姓缺醫少藥。這時,他意識到仍然有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盼望著熱心人士的關愛。
“自己的能力和知識,能不能用在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身上呢?”陳宇廷問自己。他離開了麥肯錫,回到臺灣擔任以爺爺的名字命名的陳誠文教基金會和文化教育基金會的執行長,通過基金會捐助中國大陸和東南亞各地的數百項公益事業。
陳宇廷投身慈善,把自己和父親的家產都拿出來捐了,加起來有上千萬美元。“可能我們也做得過頭了,到2002年的時候,我捐到連銀行賬戶都沒有了,信用卡也沒有了,房子也沒有了。”單憑著內心的感動和善良的愿望,并沒有讓陳宇廷取得成功。相反,因為他急迫地借錢來捐,欠了不少債,日子幾乎過不下去了,臺灣很多媒體都對他表示不解。
陳宇廷覺得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于是他又回到了麥肯錫,和同事用六個月的時間做了三百多次訪談,訪談對象包括公益組織、教授、政府官員、企業家。他們最后發現,中國的公益事業存在三個瓶頸:中國人缺乏對公益組織的信心和產業標準;公益組織缺乏專業技能,比如會計、法律、IT等;整個中國的公益產業非常缺乏資金。
2006年5月起,陳宇廷改變了做慈善的方式,他開始聯絡相關企業,籌備公益事業伙伴基金會,簡稱NPP。幾個月后,愿意和麥肯錫一同來組建NPP的包括德勤、奧美、諾華公司、君合律師事務所和摩托羅拉等一流企業和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中國扶貧基金會等權威公益機構。
2006年10月30日,NPP正式成立,這是由數家國際一流企業和公益機構發起的國內第一個公益創投基金,陳宇廷擔任NPP的執行董事。
“做公益,除了有一顆善良的心,還要有智慧。我們的基金會就是想把二者結合起來,對社會產生更大的推動力。”陳宇廷說,“我們的方式在于授人以‘漁,而不是‘魚。”他希望提升受助者的能力,包括培訓專業技能、設計募款策略,甚至幫他們開發一些自給自足的經營項目。
如今,陳宇廷對公益生涯有了新的看法:“以前,我比較重視抱負,或者說使命感,一定要去完成什么事情,我的人生才有價值。這些年過來,我變成了這樣:因為社會有這樣的需要,我正好有這些能力和興趣,周圍又有這樣的資源,我就盡自己的能力去做,不再有要完成偉大抱負和理想的感覺了。”
婚姻是為了共同體會人生
在人生低谷時,陳宇廷邂逅了現在的太太央金拉姆。2002 年,央金拉姆帶隊去廣東中山參觀一所慈善福利學校,第一次遇到了陳宇廷。當時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打工者,帶著很多民工子弟讀書。陳宇廷的善良給央金拉姆留下了美好印象。但那次初見,兩人只是擦肩而過,沒有交流的機會。第二次見面,是央金拉姆正要趕到北京去,臨去機場前,她忽然接到陳宇廷的電話,說有急事要面談。見面以后,陳宇廷東拉西扯談了十幾分鐘,忽然話題一轉,問央金拉姆:“你能不能嫁給我?”
這樣唐突的求婚,前所未有。2002年4月28日,陳宇廷和央金拉姆的婚禮在北京飯店舉行。婚禮場面并不奢華,氣氛卻相當隆重。在婚禮的主禮臺后,懸掛著巨大的“解脫”二字,左右各懸掛了弘一大師的書法作品:不為自己求安樂,但愿眾生得離苦。大型投影屏幕上播放著新人的剪輯短片,此后新人入場,嘉賓們紛紛送上祝福。
很多人結婚是為了擁有一種安全感,尋找依靠,而陳宇廷說:“我和央金拉姆的結合是為了一起感悟人生,一起幫助更多的人。”
“我們的生活背景不同,央金拉姆以前是在草原上生活,唱歌、放牛、背柴,而我是在一個大宅院里長大的,有許多要磨合的地方。”所以結婚后,陳宇廷還在追太太,像在追女朋友一樣。兩人的關系像情侶,又像兄妹。他們也有過不開心,吵過架,但是之后探討的卻不是吵架內容,而是這個不開心的念頭是怎么來的,為什么它會延續,以后該如何做。這對他們的生活很重要。陳宇廷說:“經歷了吵架和煩惱,我們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和對方的內心。人原本就是矛盾體,一個矛盾體要去接納或幫助其他的矛盾體,那一定要有大智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