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贈的心路歷

程亞華

如今字又重新寫回來而不是敲出來，老寇的心里很是感慨。

自從聽到廣播里一個號召公眾捐出書籍給山區孩子的公益宣傳后，老寇就思量起家里放了好些年的書了；之后選了三本適合中學孩子看的書，送到一家名叫書香的書店，這是廣播里說的書籍捐贈點。

老寇先在書店里轉了一圈，看看別人都捐了什么書，之后低著頭走出書店，一片愧意地自言自語：已經發黃的書怎好交到孩子們手上啊！

回家后，老寇打量著兩大書柜的書，這些書大多是他中青年時買下的，至于從什么時候起書買得少了，那還得追溯到有電腦能上網的年代。

老寇拍著腦袋想著書籍、電腦和歲月一起正默默見證著時代的變遷，猛然記起孫子一個月前送給他的平板電腦，于是他打開書桌的抽屜，將平板電腦拿出支在桌面。

第二天老寇又來到書香書店，他先在書架上挑了幾本課外書，買下來放到捐贈箱里，之后繞到書架另一邊的茶座，要了一杯奶茶。沒多久一個服務員挎著一個裝滿書的籃子走過來，問老寇要不要挑一本邊喝邊讀，老寇便挑了一本放在眼前，邊翻書頁邊想：這年頭電子科技越來越發達，雖說電腦和手機都能看書了，但聞不到書香的閱讀，總不是個滋味。

一晃半年過去，老寇收到一封山區來信，他立刻想起自己捐贈的書籍。在每本書的扉頁上老寇都留有通訊地址，他的確希望和收到書的孩子們通通信，想知道孩子們的讀書感想。來信雖然寫得歪歪扭扭，但老寇看著滿心歡喜。

又過去半年，老寇的手里已經有了五封信，他有些奇怪這里面只有一封寫的是讀書心得，其余寫的都是家事和心事，其中有一封寫了滿滿一頁紙是關于家里飼養的雞。

為了回這些孩子們的信，老寇把支在桌面的平板又收回到抽屜，騰出的地方鋪上信紙，提筆寫字的勁頭又回來了，而且比年輕時更為一板一眼，體驗到的是筆耕帶來的快樂。老寇想起年輕時同樣是筆耕，但卻總嫌麻煩；有了電子郵件之后字不是寫而是敲出來了，筆耕便漸漸撂在一邊；如今字又重新寫回來而不是敲出來，老寇的心里很是感慨。

有一天老寇收到一封信，來信者是一名教師。教師說學校圖書室里有十本捐贈的書里寫有通信方式，他特意抽出一天時間給這十位捐贈者寫信表示謝意。

教師還說前兩個月學校收到一家企業贈送的兩臺電腦，他們四個老師都很雀躍。雖然學校地處偏遠山區，還不能上網，但運用電腦軟件設計的教案的確對教學很有幫助。獲贈電腦是他們幾年來最高興的事，值得和眾多好心的捐贈者分享，為此，他專門用電腦分別寫了十封信，并用配贈的打印機打印出來，希望來自大城市的捐贈者體驗到山區教學的發展。

老寇捧著這樣一封信，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無論怎樣窮困的地域，科技的發展總會帶來文化的進步和變異，當你在電子郵件滿天飛的年代寄出一封手寫信，要是巴望回信是一封雞毛信，那絕對是獲贈了一場天方夜譚式的娛樂節目。

那天下午老寇又到書香書店去捐贈了三本書，之后再到茶座去要了一杯最好的咖啡。沒多久一個服務員挎著一個裝滿書的籃子過來了，這次服務員遞過來的是一個平板閱讀器，說是對高級客戶的高級待遇。

雖然還是想聞書香，但平板閱讀器就像會誘惑人的玩具一樣將老寇的心思一下抓住了。他邊喝咖啡邊劃拉著平板，發覺百無聊賴中看著里面的圖片是一種不錯的消遣，之后他點開書籍部分，一下跳出來整整一版面的書，讓他突然有一種無從選擇的感覺。

老寇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先進的平板給他帶來高級的閱讀待遇，但隨之而來的遺憾是難以選擇，同樣那位山區教師享受電腦的方便時，發出的是一封封沒有鄉情味的信，唯獨充滿書香濃情的捐贈因為經過愛心的選擇而富有意義，雖然這些樸素的書頁除了內容，毫無科技領先的表現形式。

老寇立刻有種和那位山區教師交流的沖動，但如何表達他這一年多來捐贈的心路歷程呢？首先讓他感到無從下手的是，交流的形式是用手寫還是用電腦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