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磊翔

每年的12月3日是世界助殘日,而我國把5月的第三個星期日確定為全國助殘日,旨在循序漸進地推動殘疾人事業。今年的全國助殘日主題是:“關心幫助殘疾人,實現美好中國夢。”殘疾人,一個聲音微弱、影響不大的弱勢人群,正在從幕后走到了臺前。今天,他們推進社會的公平正義,挑戰人類的傳統認知,在世界舞臺上已牢牢占據了一席之地。
人們的認知在轉變
其實,殘疾人與整個社會息息相關。世界衛生組織在2005年就指出,全世界有6億多人患有精神、肢體或感官殘疾,涉及相關親屬20多億人。殘疾人占世界總人口約10%,其中80%生活于發展中國家。2006年第二次全國殘疾人抽樣調查顯示:“我國殘疾人總數為8296萬,占全國總人口的6.34%……這些殘疾人加上其直系親屬,涉及全國近3億人。”
國際社會對殘疾人的認知經歷了漫長、復雜的變化。舉例來說,“何為殘疾人”就是個很有爭議的問題。各個國家、機構都對殘疾人進行解釋、描述和分類,卻無法達成一致意見。這不僅因為“殘疾”這個概念在不同語言、文化中有不同含義,也因為不少國家、機構不斷重新界定“殘疾”,以實現特定的目標或避免不利的社會后果。按照《聯合國殘疾人機會均等標準規則》,“‘殘疾一詞概括了世界各國人口中出現的各種功能上的缺陷。‘殘疾既可以是生理、智力或感官上的缺陷,也可以是醫學上的狀況或精神疾病。這種缺陷、狀況或疾病可能是長期的,也可能是過渡性的”。
近十幾年,殘疾人事業出現新動向:以前視殘疾人為病患和需要醫療、救助的對象,現在把殘疾人當作“權利享有者”。具體說來,舊的觀念認為,殘疾人不能參與許多社會活動,幫助殘疾人的最佳方式是施舍和特殊服務。現在,殘疾人應享有個人發展的機會,應當參加工作,接受教育,參與文體活動。整個社會有責任創造友好、開放的環境,消除對殘疾人的偏見與歧視。新動向以權利為核心,認為殘疾人應像其他社會成員一樣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們在社會活動中遇到的障礙是對人權的侵犯。
這種新動向暗合了兩個時代潮流。一是人權意識的高漲。依據人本主義,“一切以人為中心,一切為了人的利益,一切政策的根本出發點是為了人的權利、尊嚴、需要、成長、發展以及最終實現人的價值”。殘疾人作為公民也享有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活等領域的基本權益。殘疾人政策不再反映同情、憐憫的人道主義關懷,而是體現其應有的經濟和社會權益。二是殘疾人法律體系的發展與完善。西方社會的殘疾人立法工作起步早、針對性強,已經產生了規范效應。隨著法治觀念的傳播,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建立起針對殘疾人的法律制度,為殘疾人追求個人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
在國際層面,新動向也反映在聯合國的主張中。國際社會認識到,殘疾人常常生活在悲慘的處境中,殘疾本身與社會障礙阻礙殘疾人融入、參與社會。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聯合國就通過了《殘疾人權利宣言》和《智力遲鈍者權利宣言》,規定了殘疾人的人權原則。此外,《聯合國殘疾人10年(1982~1993)》和《關于殘疾人的世界行動綱領》對殘疾人事業進行了總結和展望。
在過去的20年內,關于殘疾人的國際標準、規則不斷完善,各國法律、政策循序漸進。在殘疾人事業的背后,既有國際社會的參與,也有國家間的合作。各類殘疾人機構層出不窮,其中比較知名的有美國馬里蘭州聽障者自助組織(世界上最大的致力于聽障者福利、由殘疾人領導的國際組織)、地雷幸存者網絡(為地雷幸存者發聲、倡議禁雷運動的機構,其外調職員和網絡員工都是截肢者)、牛津饑荒救濟委員會與科索沃截癱協會合作組織(致力于提高殘疾人社會地位和參與性的援助團體)。
另外,殘疾人也開始挑戰社會的傳統看法。比如,傳統上,智力殘疾人士被看作不能思考、行動,不能正常生活的群體。現在,他們學習自我表達和宣傳,用簡單的符號或圖片證明自己的存在,打破了外界的歧視和隔離。
我國殘疾人的前世今生
在我國,殘疾人事業獲得了政府、公眾越來越多的關注。新中國成立至今,分別于1987年和2006年開展過兩次全國殘疾人抽樣調查。值得警惕的是,隨著改革開放和經濟發展,我國殘疾人的數量、結構、地區分布、致殘原因以及殘疾人的教育、就業、社會保障狀況都發生了新變化。最顯著的特點是,由于人口增長、人口老齡化、環境惡化、道路交通、貧困等因素,殘疾人口在快速增加。
同時,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的殘疾人事業和不少棘手的社會問題結合在一起,限制了進一步提高的空間。
首先,殘疾人權益在城/鄉之間,在男性/女性之間,在東/西部之間出現巨大的裂痕。農村殘疾人約占殘疾人總數的四分之三,且該比例在進一步上升。在殘疾人婚姻家庭中,存在著未婚率高、離婚率高和喪偶率高的“三高問題”。西部地區的殘疾人社會保險和救濟制度明顯落后于東部地區。
其次,老年殘疾人比例過高。2006年殘疾人抽樣調查顯示,65歲以上的殘疾人為3755萬,占殘疾人總人數45%,而60歲以上更是達到4416萬,占總人數的53%。人口老齡化與老齡人口殘疾化同時出現,無疑加重了子女及整個社會的負擔。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殘疾人具有國籍,但殘疾人事業卻是全球性的,它可以成為開啟國際經濟新秩序的先鋒。事實上,國際社會鼓勵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轉讓資源和技術,造福后者包括殘疾人在內的人民。發展中國家經濟有所改善,就能為殘疾人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和技術支持,培養專業的咨詢、醫療和護理人員。
在此,不妨看看日本在殘疾人立法、教育和就業方面的舉措。日本不似典型的歐美國家,其殘疾人事業在二戰后才迅速發展壯大。而且,日本的傳統文化、社會人倫與我國相近,具有較大的借鑒價值。
首先,《殘疾人對策基本法》是日本的原則性法律,確立殘疾人受保護的地位。在殘疾人的各個領域,日本又制定專門的法律條款,涉及殘疾人的社會保險、雇傭制度、訴訟協助等。明晰的法律體系劃定了殘疾人的權益。其次,日本政府和社會注重對殘疾人的自強自立教育,針對不同程度的殘疾人采取不同的教育培訓方式。例如,大阪府智殘人自立中心根據殘疾程度對殘疾人進行分類,開展技能培訓。輕度智力殘疾者可以進入面包點心科和園藝科;輕中度智殘者集中居住,接受裁縫、紙業、輕作業、木工、包裝的培訓;重度智殘者實行集中供養。日本通過分類解決殘疾人教育、生活問題,鼓勵他們自食其力。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日本的特殊教育形成了完整的體系,包括預防殘障機構、早期相談和判定機構、特殊教育學校、回歸主流社會機構。最后,日本殘疾人的勞動權益受《殘疾人雇傭促進法》和《殘疾人職業訓練法》保護。就業渠道主要有兩個,一是殘疾人集中工作的場所,二是以法律形式規定企業、事業單位必須招收一定比例的殘疾人。未達規定比例的企業和單位要上交“殘疾人繳納金”,用于支付殘疾人救助項目。
另一個在殘疾人事業上卓有成效的國家當數美國。經過80余年的發展,美國從提供殘疾人福利轉變為真正創造無障礙社會。在立法上,聯邦和州政府都出臺了法律法規,避免社會對殘疾人的歧視,保障他們平等的公民權利,例如全國性的《美國殘疾人法》。若政府失職,殘疾人有權上告聯邦法庭,或由法庭命令政府回應其訴求。在就業上,美國通過公共政策保障殘疾人被雇傭的權利,還提供醫療、消費和社保的優待,比如社保體系中的收入支持計劃。該計劃一方面確保殘疾人有足夠的收入,另一方面讓他們有充足的動機繼續工作。在教育上,美國已經形成精細、復雜的殘疾人教育扶持體系。聯邦和州政府提供補助款,免除殘疾人教育機構的財產稅。特殊教育的師資標準極為嚴格:從業的教師要同時取得普通學校的教師資格與特殊教育的教師資格。如果學生是視障、聽障、智障等,教師還要具備這些領域的專業證書。美國的民間機構,特別是各類殘疾人協會組織,也發揮了巨大的影響力,他們表達殘疾人的心聲,提出政策建議,為殘疾人的學術研究和對外交流提供資金。政府和民間機構一起努力,為殘疾人托起一片天。
今天,很多殘疾人領域的國際組織和民間機構向全世界開放服務。我國也正在與之合作,充分利用國際資源,加強經驗交流。比如世界殘疾人協會,它通過研究、培訓、宣傳和教育來幫助殘疾人獨立生活。還有“康復國際”,它向發展中國家提供技術支持,開展政策咨詢、體育事業、文娛活動等服務。我國目前正在結合自身國情,參照先進國家的政策,尋求各方機構的幫助,在殘疾人事業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責任編輯】林 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