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郵寄現在，給三十年后的你

張亞凌

孩子，我決定郵寄現在，給三十年后的你。

那時，如果一切按常態發展，你也會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那時，我郵寄的現在會讓你驚訝萬分——自己咋變成了三十年前的媽媽？

情形一：挑食

我讓你不要挑食，事實上我也竭盡所能將飯菜做到最好，努力從視覺和味覺上喚起你的食欲。然而，它們依舊不能被你愉快地接納。你說：“吃飯原本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干嗎要強迫人吃這吃那，攪得人心情不好。”你說這話時繃著臉、噘著嘴。

孩子，說真的，我一直驚訝于你繃臉的持久性。換了我，是萬萬不能的。不論你做了多么過分的事，我對你，除了輕聲嘆息，就只剩下疼愛了。

天熱了，食欲不佳，吃冰激凌是舒服。可我不愿意你因為天熱而厭食，我希望你擁有強健的體魄，更希望你能夠控制好自己。矛盾便由此而生。

三十年后，那個小家伙倘若挑食，你是很坦然地說“沒事，像你老媽我”，還是同今天的我一樣，擔心因自己的放縱導致他（她）沒有很好的體質？那時，你會不會像今天的我一樣央求他（她）：“這些都是不可缺少的營養，你吃呀，你不好好吃飯，媽咋能放心……”

當你所有的語言都喪失權威并顯得那么蒼白無力時，你會不會變了臉色、高了嗓門？那個小家伙會不會因此而鬧情緒？那時，你面對的就是三十年前的自己啊，而彼時的你，正如同今天的媽媽。那時，你或許會理解今天的我。

情形二：拒絕獨處

你不喜歡或不愿意獨自待著，哪怕只是一小會兒的獨處，也要打電話聯系同學。我看著著急啊，別說今天的同學、將來的朋友，即使最親近的人，也不可能永遠陪著你。你得學會獨處，你得學會跟自己交心、做朋友。你學會了獨處，在孤單中也會遠離孤獨，在安靜中也會遠離寂寞。

其實，我更害怕你因為總跟別人在一起而變得沒有主見、變得盲從，所以引導你，讓你學著與自己相處。我只是要求你減少與同學相處的次數，縮短與同學相處的時間，你就很不耐煩，扯著喉嚨地發脾氣。

三十年后，那個小家伙從不自己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總是呼朋引伴、熱熱鬧鬧。你會擔心他（她）長此以往會失去自己冷靜思考的能力，于是你引導他（她）適應孤獨，結果被拒絕。

看著那家伙扭著脖子跟你杠上了，你氣就不打一處來：“咋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哪個媽媽不是為了孩子好？”其實眼前讓你傷心的就是三十年前的自己，而被氣得說不出話的你，就是三十年前的媽媽。那時，或許你也就理解媽媽了。

情形三：不能專心學習

你玩起來很專注，即使在學習時，一不小心玩起來同樣很投入。于是你就覺得我煩人，異常煩人。好像我總在偷窺你的隱私，怎么你一不認真，我就會立刻提醒你？

于是你憤怒地斥責我：“你知不知道孩子也有隱私，也不允許偷窺？我又不是不學習，別人玩得比我還厲害呢。”

你瞪著眼睛，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抱怨，似乎心里都是淤積的不滿，似乎所有的不滿就等著一個導火索。那語氣、那神情，似乎只要有可能，你恨不得換一個媽媽！

我盡可能心平氣和地說（我知道你很在乎我對你說話的語氣及神情）：“你將應該做的做完了，再美美地玩。你現在不管是邊學邊玩，還是邊玩邊學，都不會盡興的。人，還得學會抵制誘惑，克制自己。”

你眼睛一翻道：“給你當娃就是累，你天天把我看得死死的，自己也不累呀？”

三十年后，那小家伙也如此時，你會不會很灑脫地告訴他（她）：“愛學就學，不學拉倒，媽不勉強我娃。反正將來吃苦還是享福，都是你自己的事。”

你會那么瀟灑嗎？你會放心地將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交給自己看守嗎？那時的你，或許會目光焦慮，或許會失去耐心。當你的勸說被當作耳旁風時，當你看到那個小家伙不以為然時，你會不會失控地揚起手？雖然最終未必會落在他（她）身上。那時的你，就是今天的媽媽，那時你面對的，就是三十年前的自己啊。或許那時，你就理解了今天的我。

孩子，我現在用文字的形式再現我們母女的種種情形。我郵寄現在，給三十年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