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偉

2014年5月21日上午,武漢市公安局硚口分局刑偵大隊接到報案,硚口區皇經堂農貿批發市場水果批發商王學慶聲稱:其妹王玉秀5月17日起,就聯系不上了,電話一直呈關機狀態。5月17日、18日晚上,他兩次接到妹妹短信,說她想到杭州闖一闖。王學慶覺得蹊蹺,擔心她遭遇了不測。
刑警們當即展開調查,隨王學慶來到麗水康城小區7棟3單元。這是王學慶的大學同學陳寧海的一套三居室,王玉秀就住在其中一間里。刑警們調取了正對單元門的監視視頻,發現5月16日下午王玉秀進門后,再也沒出來,5月18日下午兩點左右,陳寧海拉了一個黑色大拖箱出門,放入吉普車后備廂,凌晨才回來。面對警方質疑,陳寧海最終交代,是他把王玉秀奸殺了。陳寧海為何奸殺同學的妹妹?王學慶的妹妹又為何和陳寧海住在一起?
陳寧海現年30歲,是安徽省界首市人,2006年,他從華中農業大學畢業后,應聘到皇經堂農貿批發市場做管理工作。2008年7月,他與大學校友、在漢口一家職高做教師的張蕊結婚。雙方父母都在農村,負擔很重,兩人婚后日子過得很是窘迫。
2008年底,陳寧海辭職下海,在皇經堂市場租了一個門面,做起了水果批發生意。由于個性內斂,與人談生意不在行,進貨價格高,生意并不好。張蕊個性外向,精明能干,辭職和丈夫做起了搭檔。批發生意,貨源最重要,她負責組織貨源和開拓大客戶,一年下來,就把局面打開了。夫妻倆幾年下來,就成了皇經堂的名牌批發商。2011年年底,夫婦倆花了一百五十余萬,在麗水康城買了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又花三十來萬買了輛進口吉普車,在武漢徹底站住腳了。
生意做大了做順了是好事,可雙方老人卻不滿意。張蕊成天忙著出差進貨,小夫妻結婚幾年,一直也沒法要孩子。在老人的督促下,夫妻倆打算招聘個幫手,讓張蕊在家里生孩子。然而,要找到一個取代張蕊的人,不是一件容易事。
苦思冥想之下,陳寧海想起了大學同學王學慶。王學慶比陳寧海大一歲,是湖北咸寧人,兩人是上下鋪的兄弟。王學慶口才好,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大學畢業后,他回到咸寧開了一家超市,一年前,他和結婚不到兩年的妻子離婚,此前曾對陳寧海表示過想到武漢來發展。如果王學慶能加盟,生意肯定能做得更紅火。在陳寧海的鼓動下,對王學慶印象不錯的張蕊點了頭。王學慶沒有猶豫,但提出必須以合作的方式加盟。陳寧海看好王學慶的潛質,爽快同意了。就這樣,2012年初,王學慶投入了30萬元資金,以占公司30%股份的份額加盟了。
入行之初,為了盡快掌握業務,王學慶跟著張蕊一起出差,四處去見客戶。由于肯下工夫,虛心又善于溝通,半年后,王學慶就能獨當一面了。
妻子和老同學順利過渡,就在陳寧海打算讓妻子安心在家生孩子時,王學慶又建議陳寧海建立一個網站,搞網絡批發銷售。這樣,有些貨根本不用回武漢,直接在網上就成交了,不但節省中間環節,而且打破了區域限制,渠道也更廣了。陳寧海全力支持王學慶,私下里一再對妻子說:“真是找對了人,學慶這小子是做大事的料。”業務一拓展,王學慶根本忙不過來,他提出讓張蕊暫緩生子計劃,繼續幫他一段時間。
老同學的這個建議,與陳寧海的初衷背道而馳,起初,他并不同意。張蕊一再對丈夫說:“王學慶雖然是你的同學,但他能耐太大,把資源完全交給他,我不放心。我跟著就能監管他,心里踏實。我們都還年輕,等生意穩定了,再生孩子不遲。”陳寧海覺得妻子所言也有幾分道理,雖然兩人是同學,利益面前,他對王學慶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也由著張蕊了。
陳寧海哪里知道,張蕊所說的都是借口。王學慶嘴巴甜,又善解人意,每天都把她哄得合不攏嘴。2012年5月底的一天,兩人一起到廣東梅縣出差,結果當天張蕊來了例假,肚子疼得要命,晚飯沒吃幾口,就回房間了。她打電話給丈夫,陳寧海著急去看球賽:“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氣得張蕊掛斷了電話。半個小時后,王學慶卻送來了一大保溫杯紅糖益母姜水,還有一個熱水袋:“吃飯時我就看出來了。這幾天你別沾冷水,你的衣服我來洗。”
這份細心和在意,張蕊從未從丈夫那里得到過。不知不覺中,她迷戀起了這種被“寵愛”的感覺,也越來越喜歡與王學慶呆在一起,只要他出差,她總是找理由跟著去。對丈夫,也越來越不在意了。
2012年10月的一天,張蕊跟著王學慶到湖北秭歸去洽談柑橘合同。當天下午,因為婆家的事兒,張蕊和陳寧海在電話里大吵一架。吃晚飯時,張蕊要了一瓶枝江大曲,要王學慶陪她喝。幾杯下肚后,她傾訴起丈夫的不是來,說到傷心處,潸然淚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王學慶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當晚,兩人趁酒勁發生了關系。此后,再出差,兩人干脆只開一間房,住在了一起。報賬時,再多開一間房,陳寧海出于對兩人的信任,并沒有察覺。
這種家外有家的偷情日子,兩人新鮮又刺激,尤其是張蕊深陷其中難以自拔。當陳寧海要她回家生孩子時,她以不放心王學慶為由,躲開了這一要求。
對兩人的關系,案發后,張蕊對警方這樣供述:我自從和王學慶在一起,就想和陳寧海離婚。可王學慶不干,他說如果我們在一起3年,還誰也離不開誰,再考慮,我只有依從他。而王學慶卻對警方這樣交代:我和張蕊是一時激情,她不是我喜歡的那類女人。而搶同學老婆,傳出去令人不齒,所以我從未想過和張蕊結婚。但張蕊個性強,我不敢提分手,否則她會鬧得我聲名狼藉。所以,我和她定了一個三年之約,不用3年,張蕊就厭倦了,我們就神不知鬼不覺收手了。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繼續著孽情。
不出差時,兩人非常注意,小心翼翼,唯恐被陳寧海察覺。盡管如此,時間長了,陳寧海還是起了疑心。那段時間,陳寧海想親熱,張蕊不是說太累推托,就是敷衍。陳寧海很不舒服,對妻子說話總是帶著刺,妻子再出差時,他也不時打電話盤問住在哪里,查崗。
丈夫的行為,讓張蕊慌了,她一再對王學慶說:“我們干脆承認了吧?正好我離婚我們在一起。”那是王學慶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一再安撫張蕊:“我們不但不能承認,也不能就此不出差了,否則他疑心更重。現在鬧翻,我會被馬上踢走。你聽我的,我們該怎么出差就怎么出差,我一定能搞妥。”于是,兩人再出差時,王學慶不但開兩個房間,還要張蕊主動告訴陳寧海住在哪里,以顯示光明磊落。
這樣一段時間后,王學慶打算反戈一擊了。
一個月后,正是2013年年底,張蕊和王學慶一起到西安為春節儲備核桃等山貨,當天,兩人在常住的秦建賓館開了一間房,隨后,王學慶要求老客戶鄭老板幫他在鄭老板自己開的招待所里另外開了一間房。鄭老板是西安一個紅棗供應商,是公司的老客戶,和陳寧海關系不錯,他除了做紅棗生意,還開著兩家賓館。王學慶故意在鄭老板那里開房,其實每晚都偷偷住回秦建賓館,他就是想讓鄭老板為自己作證。
果然那次,陳寧海查崗,逮住了“證據”:兩人只開了一間房。一周后,等兩人返回武漢,陳寧海在店里當面質問起此事。王學慶應對自如:“是只開了一間房,只有張蕊住在那邊。我住在鄭老板的招待所里。我沒想到你居然會誤會我和張蕊!你太過分了吧?”說完,他故作憤怒,把手機摁上免提,給鄭老板打去電話。鄭老板證實王學慶確實在其招待所里住了一周。
王學慶的有力“反擊”,令陳寧海不好再說什么了,但他的疑惑并沒有打消,他先是高姿態地跟王學慶道了歉,隨即對妻子提出:“既然學慶這么能干,什么都應付得了,你就不要出差了。”王學慶本來就想慢慢擺脫張蕊,他這次出擊,就是既讓陳寧海說不出什么,又出面干涉張蕊出差。這樣的安排,他十分樂意。然而,張蕊卻堅決不干,一再威脅王學慶:“你必須想辦法,讓我和你繼續出差。否則,我就把事情挑明。”
這個強勢女人的癡纏,讓王學慶又頭疼又無奈。由于他給公司做的貢獻,在陳寧海懷疑他和妻子不軌前,曾打算將他的持股比例增加到45%,現在,因為懷疑擱淺了。案發后王學慶對警方講述了當時的心理:我到公司兩年,利潤由100萬翻到了300萬元,以后還會增加,增加15%非常可觀。那是我的付出,志在必得。而且,我更不敢惹張蕊,她如果將事情鬧開,我會馬上被踢出公司,在同學圈里也沒法混了。這樣的局面我絕不允許發生。于是,他只有千叮嚀萬囑咐,要張蕊不要干傻事,給他時間想辦法化解危機。
拿張蕊沒辦法,王學慶只有硬著頭皮跟陳寧海商談。2014年初的一天,他們約到一個會所里吃飯,王學慶先是詛咒發誓自己和張蕊絕對清白,隨即又說很多事情自己搞不定,懇請陳寧海再讓張蕊出差一段時間。陳寧海冷笑一聲:“兄弟,別欺人太甚!上次那件事,我是沒抓到你們的鐵證,但我讓我老婆回家,你卻想天天跟她在一起,你讓我怎么放心?”
王學慶賠著笑:“有幾個大客戶只聽張蕊的,你再給我一段時間。”陳寧海耍起了橫:“一天也不行!我老婆交給你,你拿什么讓我放心?除非你也有老婆放在我身邊,你有嗎?”陳寧海這番話,純屬激將,他只想說明自己的立場,但王學慶卻在走投無路之際,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主意:他有個親妹妹叫王玉秀,24歲,半年前從武漢商學院畢業,在漢陽家樂福做管理。兩人見面時,王玉秀多次對王學慶抱怨工作累,賺錢少。妹妹長得十分靚麗,陳寧海正好想招聘一名幫手。于是,趁著酒勁,王學慶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我沒有老婆,但我有妹妹。我讓她進公司,就放在你的眼皮底下,你是不是就放心了?我妹妹年輕漂亮,如果我敢做什么,隨便你怎么處置她。”
陳寧海萬萬沒想到王學慶會說出這番話,他見過王玉秀幾次,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在他看來,王學慶此舉荒唐,但如果確實有鬼,王學慶根本不敢拿妹妹做這番“抵押”。一時間,他竟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不管怎樣,王學慶的舉動,令陳寧海吃了一顆定心丸,加上張蕊那段時間一再示好,他最終同意了這個方案。案發后,陳寧海對警方說:我當時并沒有多想,既然王學慶有此意,我也想對他有個牽制。我是個男人,就在他妹妹身邊,他做事總是有所忌憚。
陳寧海也正告王學慶,再過半年,他無論如何不會再讓妻子出差了。對他的要求,王學慶一一答應著。
春節過后,王玉秀進入公司,協助陳寧海做財務管理。由于剛從漢陽搬到漢口,她一時沒租到合適的房子,王學慶干脆讓妹妹住到了陳寧海的家里。他對陳寧海說:“我妹就是你妹,反正你家大,有房子空著,你幫我照顧著。我把這么漂亮的妹妹擱在你這,你這下徹底放心了吧?我這樣做,是想告訴你,我行得正站得直,光明磊落!”王學慶的態度和做派,令陳寧海的疑慮漸漸打消了。不久,他就兌現承諾,把王學慶的股份增加到了45%。
對這個“妙計”,張蕊多少有些擔憂:“玉秀進公司,陳寧海同意我跟你出差就行了,你干嗎還讓她住我家里?萬一……”王學慶頗為自得:“陳寧海老實,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會對我妹做出極端的事情來。”
就這樣,王學慶把妹妹擱在陳寧海身邊,重新爭取到了和張蕊一起出差的機會。其實,據案發后,王學慶對警方供述:我之所以讓張蕊一定要跟我一起出差半年,還有一個原因,我怕一旦張蕊沒法和我一起出差了,她會讓一切曝光。所以,我必須在這半年里,哄著她,把客戶掌控在自己手里,做好另立門戶的準備。我之所以敢拿妹妹做抵押,也自信以我的謀略,這半年,絕不會做出令陳寧海抓住把柄的事。
王學慶確實老謀深算。之后,他再和張蕊出差時,無論她怎么樣糾纏,他總是在歡娛之后,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間睡,每晚都和陳寧海視頻聊工作。不僅如此,他還教張蕊盡可能地哄陳寧海。果然,妻子的柔情,同學的“坦蕩”,令陳寧海對兩人的疑慮漸漸消除了。而在此期間,王玉秀卻多次對哥哥傾訴,說陳寧海太隨便,上廁所、洗澡都不關門,在家穿著個內褲就到處跑,想搬家另找住處。王學慶心中有鬼,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再節外生枝,因此,他一再勸妹妹不要拘小節:“陳寧海就是你的另一個哥哥。這說明,他沒拿你當外人。”在王學慶的安撫勸說下,王玉秀只好勉強繼續住著。
2014年5月16日,王學慶和張蕊又一起到長沙出差。晚上,陳寧海撥打張蕊電話,始終沒接。他放心不下,每隔一段時間就撥打一次。凌晨一時許,電話終于接通了。電話那頭卻是王學慶的聲音,陳寧海清晰聽到他親昵地喊著:“蕊,找你的。”張蕊接過電話,睡意迷蒙地連聲質問:“你誰啊!”掛斷了電話。原來,當晚,兩人與客戶談生意,都喝多了,被客戶送回賓館,兩人摟在一起睡了。由于醉得太厲害,被手機吵醒時,他們都還迷迷糊糊,根本沒意識到是陳寧海打的電話。
陳寧海怒火中燒,打電話到賓館前臺,得知兩人開了兩間房。他撥打其中一間,始終沒人接。打另外一間,過了好半天,張蕊才接起來,沒好氣地“喂”了幾聲,聽不到任何回應,王學慶嚷了起來:“估計是小姐的騷擾電話。我得回房間去了,免得你老公查崗。”
事已至此,陳寧海已拿到了兩人搞到一起的鐵證。憤怒中的他掛斷電話,回想起這幾年來的種種,已完全喪失了理智,對王學慶的仇恨,更是無以復加。于是,他沖到王玉秀的門口一陣狂敲。王玉秀穿著睡衣開門,問他:“哥,什么事?”王玉秀無辜的眼神,越發刺激著陳寧海,他甚至覺得這個楚楚動人的女孩,就是和王學慶一起來騙自己的。他叫囂著沖進了臥室:“你哥搞我老婆!”王玉秀看到陳寧海惱羞成怒的模樣,嚇得后退幾步:“哥,你快出去。有事明天再說。”
“我等不到明天了。你哥把你押在這里。他搞我老婆,我只有搞你。”說完,他瘋狂地把王玉秀往床上推,粗暴地撕扯她的睡衣。王玉秀一邊反抗,一邊苦苦哀求:“哥,有什么事等我哥回來再說。”王玉秀不提王學慶還好,一提他,越發激發了陳寧海的憤恨,他狂躁地把王玉秀緊緊壓在了身下。可憐王玉秀根本不是陳寧海的對手。最終,被陳寧海殘忍地強暴了。
事后,王玉秀怒不可遏,哭著要報警。發泄完獸欲的陳寧海,還沉浸在被王學慶欺騙的憤怒之中。他再次被激怒,又將王玉秀撲倒,一邊蹂躪她,一邊拿著一只枕頭捂住她的臉:“我讓你報警,我讓你報警!”
過了好大一會,陳寧海發現有些不對勁,這才發現王玉秀已沒有了氣息。他頓時慌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冷靜下來,盤算起了如何處理。5月17日白天,他若無其事去公司上了班,特意給王學慶打去一個電話,告訴他,王玉秀請假去杭州了。晚上,他用王玉秀的手機給王學慶發了一個短信:“哥,我不想在武漢呆了,想到杭州去闖一闖。我帶走了15萬元,以后賺錢了再還給你。”隨后,就將王玉秀的手機關機了。
5月18日下午兩點左右,陳寧海回到家,用一個大拖箱把王玉秀的尸體裝好,放入吉普車后備廂里,開到黃陂木蘭山南側一個僻靜的小樹林掩埋。當晚,陳寧海再次用王玉秀的電話給王學慶發短信:“哥,不要找我。等我安頓好了會聯系你。”他自認為這樣足以迷惑王學慶,沒想到王學慶還是報了案,并鎖定陳寧海為犯罪嫌疑人。5月22日下午,在陳寧海的指認下,警察在黃陂木蘭山挖出了王玉秀的尸體,此案水落石出。王學慶悔淚長流:我自以為自己事事算計周全,卻忘了百密會有一疏。我自信陳寧海忠厚,卻忽略了自己對他的傷害足以讓一個好人變成惡魔。而張蕊得知王學慶對她的真實態度,也悔不當初。
此案令人嘆息。一時走心的婚外情并不少見,只要及時悔悟,懸崖勒馬,也并非完全不可饒恕。然而,王學慶在和同學妻子有了孽情后,仍想事事周全,不但利益寸步不放,還想要面子,裝好人,想讓事情完全按照自己的節奏,朝著對自己完全有利的方向發展。在眼看孽情曝光,危機重重的情況下,不惜將妹妹押上。可惜機關算盡太聰明,搭上了如花似玉的妹妹。錯可饒,惡難恕,等待他的,將是妹妹冤魂一輩子的良心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