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源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3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調查統計報告》顯示,2013年,微博、社交網站及論壇等互聯網應用使用率均下降,其中,相比2012年底,微博用戶規模下降2783萬人,而即時通信用戶規模提升至5.32億,較 2012年底增長6440萬,使用率高達86.2%,繼續保持第一的地位。
報告一出,立即引發了又一輪關于“微博崩潰論”的爭議:不少互聯網研究者從用戶規模、活躍度、使用體驗等角度進行了解讀,認為微博的霸主地位受到微信挑戰,昔日光芒不再;但另一方面,與之相反的聲音也一直存在,不少人通過熱點事件的轉評數量、新聞屬性與公共空間等角度予以回擊,認為兩種產品不存在你死我活的競爭狀態。
這就引發一個思考,微博與微信的關系,究竟是競爭還是互補?
事實上的競爭:無法回避的話題
作為移動終端上最火爆的兩款App,兩者的功能有重復,用戶也同樣存在重疊,而每個人的注意力資源又是有限的,微信使用率和用戶黏性的增長必然導致微博用戶停留時間縮短,事實上這也早已得到新浪總裁曹國偉的公開確認。因此堅持認為兩者存在競爭的觀點是有事實基礎的,我們也可通過反事實推理的方法進行驗證。
所謂反事實推理,指的是設定與事實相反的條件,以確定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將事件的真實現存狀態與假設的、希望的理想狀態進行比較的過程。假定沒有出現微信這種功能重復、用戶重疊的競爭性應用,那么顯然,信息需求不變甚至增長,每個人擁有穩定的注意力資源,在沒有其他應用分流的情況下,至少微博的用戶規模和活躍度不會出現跳水式下降。
然而,反對者可能會認為上述論述并不合理,他們將之視為一種歷史的必然性——即便不出現微信,也會出現其他的競爭性、替代性產品。
比較棘手的反駁在于,可能會有人認為微博的表面式微不一定是外部因素引發,而是自身因素導致,類似一種“摩爾定律”,即微博的新鮮感、吸引力、影響力等已經過時,即便沒有微信,微博依然不可避免走向衰落,因而認為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規律”。這種回應值得探討,但依然存在很多需要商榷的地方:首先需要質疑是否存在這種“互聯網產品規律”,因為從2010年微博元年至今不過四年時間,根據經驗,我們能發現很多互聯網產品的繁榮期只有數月,但另一些則遠遠超過了四年之期,簡單的“規律說”不具普遍
性和說服力;其次,將微博和微信合并起來看,可以發現,用戶使用這些應用的數量大增,熱度不減,可見自媒體、社交媒體并未走向沒落,又怎么能簡單認定“過時”呢?
最后,不少人將微博走下坡路與前段時間的網絡治理聯系起來,認為包括網絡謠言治理、打破“大V”話語霸權等行動加速了微博的頹敗,網絡治理導致微博的活力受到壓制,原本能夠吸引注意力資源的社會心理文化因素流失了。這里我們沒有實證數據進行論證,但需要強調的是,網絡治理并非全面壓制,它只針對極少部分的有害信息,原則上是對所有網民的保護而非傷害,謠言四起、無良營銷等行為本身就受到詬病。至于“大V”神話的破滅并不能說明微博名人的缺失,我們發現很多受人尊敬的“大V”名人依然活躍在微博平臺,同時“中V”的崛起也改變了微博原有的信息發布和話語權力的分布,基于此,也不能簡單認定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
互補思維:兩者難道不能和諧共存嗎?
盡管兩個應用之間存在競爭關系,但競爭并不一定會導致一方獨霸一方沒落的結果,顯然兩者的競爭不是排他性的,因為兩種應用的功能雖有重疊,但分工亦有不同,特點非常鮮明,這就為兩者的共存奠定了基礎。
微信、微博的特點前人之述備矣:一個向內,一個向外;一個私密,一個公開;一個注重交流,一個注重傳播……類似的特點還可以歸納更多,但兩者的側重還是顯而易見的。
微博,應當突出的是公共屬性。微博之所以一夜走紅,最初依賴的就是微博的公共性,微博也成為中國近年來網絡公共空間的又一高峰:公共事務的討論更具針對性;公眾人物的話語權進一步增強;公民討論的視角更加多元化。同時微博平臺匯聚了海量信息,每個人都能根據自身特點進行選擇把關:我關注,我發布,我評議,我主導——新聞信息的消費真正開始從“無評論,不新聞”變成了“無微博,不新聞”。盡管有批評稱,不同的個體在這種公開的互動中影響力迥異,甚至這種公開討論加劇了信息鴻溝、知溝效應,但我們無法反駁的是,正是其公共性吸引了幾乎所有公眾的注意力,成為互聯網第一輿論發散地。隨著移動客戶端的普及,微博在幾次重大突發事件和監督權力事件中的表現使其一下子成為我們生活的必需品。
微信,更應當打出的是熟人關系。從即時通訊軟件開始,微信看中的就是人際傳播式的點對點,這與微博講究的公開性、大眾傳播特征是相反的??梢娢⑿攀紫仁亲プ∈烊岁P系,私密性和針對性更強,但僅僅做到這一點并不夠:首先每個人的熟人關系是有限的,其次如果只停留在點對點的即時溝通,QQ等早已具備。因此,微信必須要發展出介于點對點和點對多之間的溝通模式,朋友圈就是很好的選擇。最后,是每個人的信息需求,這種信息不僅僅是熟人信息,更需要新聞的事實信息和觀點的價值信息,這就催生了微信公眾平臺。由此可見,微信的發展是立足于熟人關系上的“溝通+信息”模式,從這一點上說,微信同時借鑒了微博的優點,提升了自己的競爭力。
值得玩味的是,在微信借鑒微博的時候,微博也在向微信學習,如增加密友圈等。盡管兩者相互學習,但不可避免的是兩者要在核心競爭力基礎上體現出差異以迎接挑戰。某種程度上,微博的壓力更大一些,因為其內部的問題似乎大于外部的競爭挑戰,微博亟待解決的問題是激活普通用戶的活力,變“看微博”的隔岸觀火為“寫微博”的身臨其境。當然,這里對微博頹敗趨勢的討論不代表筆者認為微博不重要,更不是否定微博平臺曾經帶給我們的積極意義。一言以蔽之,兩家應該放棄對立思維,各自發展核心競爭力,提高用戶黏性以分享注意力資源,一定時期內,二者可以很好地共存。
移動輿論場如何成為社會進步動力
當然,無論未來兩者的關系走勢如何,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即微博和微信已然成為當今網絡輿論的主力軍,對于移動輿論場來說更具社會意義。
轉型的中國本身就是一個復雜的實體,多元思潮并存讓任何一個現象和問題的討論都顯得更具相對意味。從微博到微信,一個是易于收集、監測和研判的輿論集散地,另一個是私密性更強、專注度更高的意見平臺。人民網輿情監測室發布的《2013年互聯網輿情報告》認為,微博上陌生人的集體“吐槽”,轉向微信熟人間的相互取暖,提示了社會參與的無力感增強。這也從側面體現了微博式微和微信崛起后某種程度上民眾心理的變化。當年我們為微博開辟了政治傳播新通道而歡呼的時候,正是看中了它在激活社會參與和政治社會化過程中的重要作用,微博國家隊的集體亮相一度讓我們產生了對微博平臺構建網絡公共領域、促成協商對話民主的期待,但如今輿論場從“顯輿論”向“潛輿論”的轉變,一方面體現了社會活力的下降,另一方面也隱含了政治參與熱情的消退。
輿論是一個社會情緒的晴雨表,網絡輿情對當下中國更具特殊意義。從另一個積極的角度來看,無論微博微信誰消誰長,民眾對信息的基本需求沒有消退。在事實信息和意見信息的選擇和接受方面,雖然略有迷惘,但整體而言,網民的自主和理性的成長也是有目共睹的。一方面是轉發和點贊,另一方面是自律和反思,我們已經在這種進步中看到了積極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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締元信《社會化媒體用戶分群及因素研究》報告(2013年7月)顯示,年齡的差異,在微信、微博的用戶群體上表現得更明顯些??傮w而言,微博用戶偏成熟,微信的年輕用戶比例更高。36歲以上,尤其是40歲以上的微博用戶比例大大高于微信用戶,35歲以下的微信用戶比例均大于微博用戶,尤其是18歲以下、19-24歲(90后)的微信用戶比例更是遠高于微博。
在各年齡段的人群中,80后對社會化媒體更熱衷。他們喜歡長時間使用社會化媒體,每天使用五小時以上的微博和微信用戶中,80后分別占10.5%和14.5%,高于70后和90后。他們的微信用戶使用頻率更高,34.8%的80后微信用戶每天使用四次以上,高于90后(23.4%)和70后(19.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