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理論

聽過一個笑話，有個精神病人堅信自己是一只蘑菇，每天不吃不喝，蹲在墻角，像一只蘑菇一樣生活。為了給他治病，一位精神科的醫生也撐著傘蹲在了病人旁邊。精神病人問，你是誰呀？醫生回答，我也是一只蘑菇啊。于是兩個人繼續保持沉默，像蘑菇一樣生活。突然有一天，醫生站起來，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并狼吞虎咽吃了一個漢堡。病人就問，你不是一只蘑菇嗎，怎么可以走來走去，又怎么可以吃東西呢？醫生理直氣壯地說，蘑菇也可以走路，也可以吃東西的啊！于是病人就和正常人一樣，回歸了正常的生活。雖然他覺得自己依然是一只真正的蘑菇。

然后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鳥人》，也是精神病人的題材，模模糊糊記得故事塑造了一個善良溫和的精神病患者，他總覺得自己是一只鳥，每天背著一對外人看來假得不能再假的白色翅膀，像小鳥一樣蹲在山坡上注視著遠方。有一天下雨了，他就覺得自己的翅膀也被淋濕了。

同樣的案例還有后來跳樓的演員賈宏聲。在婁燁的電影里演過馬達，在蘇州河邊一直找拿著美人魚跳河的牡丹。現實生活中他最后也是患了精神分裂癥。賈宏聲是吉林四平人，但臨終前卻篤定地相信自己來自倫敦，有純正的英國血統，還說自己姓列，是列儂的兒子。如果賈宏聲當初臆想的對象不是列儂，而是一只蘑菇，再遇到一個笑話里的精神科大夫，引導他作為一只蘑菇繼續唱歌，繼續演戲，也許他還會有更多優秀的作品，像蘑菇一樣生活。我是說如果。

如果一個人從生活、社會離走出來，被他人問起自己為什么活著的時候，能夠找到生存獨立的意義，找到追求的終點，便不用依附任何意識形態下的文明、群體和社會去生活。

可當一個人在人類群居需求的天性中找不到任何歸屬感，他就會跳進另一個世界，飄來飄去，盡情放縱，以緩解自我的不安。

一位久未聯絡的朋友突然發短信給我，說她離婚了，說她的房子被賣了，說她的腿也受傷了，說她很掛念自己三歲的兒子。于是，我回想起以前她單身時我們常聚的日子，有好幾次我從酒吧把她弄回家，把她扔到床上之后，她都拽著我讓我給她換臺，說是換個睡覺的頻道。有一次，我居然摁了一下她的鼻子，說已經換到睡覺的頻道了，她就真的睡著了。當時我還覺得，這個姑娘怎么這么可笑啊。

我沒像笑話里的那個醫生一樣變成蘑菇蹲在她身邊，因為我覺得偶爾像蘑菇一樣生活似乎也沒什么不好的。因為當你悲傷到無法自持的時候，自己愿意跳出來，替你把不愉快的經驗封閉，阻止負能量繼續滲透進你完整的生命，才能不浪費那些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