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星 繁星
另類的取款“密碼”
文/若星 繁星
陳冬梅老人突然去世,沒有留下只言片語。三個月后,劉凱與父親在整理母親床鋪時,發現了一本以母親名義開戶的銀行存折。存折顯示,存款有15萬元,須憑密碼支取。然而,母親走得匆忙,哪來取款密碼?可沒有密碼,銀行就不同意取款。
為了支取存款,劉凱與父親劉文走上法庭,一場旨在獲取取款“密碼”,無關繼承的繼承官司在湘西南某縣法院拉開了序幕。
時間回溯到2013年10月22日,這天清晨,陳冬梅老人像往常一樣,起床后開始了晨練。老人72歲,身體硬朗,每天晨練是她的必修課。所謂晨練,其實就是散步,從家中慢走到千米之外的公園,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再慢慢地走回家中,路上順帶著買些油條、豆漿帶回家做早餐。陳冬梅的丈夫劉文,大她兩歲,身體還好,對晨練卻沒有什么興趣,老伴出門晨練,他就留守家中。一趟晨練,要一個多小時,8點30分的樣子,劉文就能享受到老伴帶回來的還冒著熱氣的早點。可這一次,劉文左等右等,卻等不來老伴的身影。
“劉大爺,陳奶奶摔倒了,不省人事,已經被送往醫院。”正焦急中,一個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對著劉文喊道。來人是街坊小趙,說完之后就扶著劉文往醫院趕。劉文與妻子伉儷情深,聽說妻子出了事,早已慌了神。好一會兒,他才想起,得趕緊通知兒子,急忙撥通了兒子劉凱的電話。劉凱是劉文與陳冬梅的獨生子,結婚后分家另過,未與父母住在一起,接到電話后,心急火燎地往醫院趕。然而,當父子倆趕到醫院時,面對的卻是痛苦的現實。劉文的妻子、劉凱的母親——陳冬梅因腦溢血,經搶救無效,已經撒手人寰。
陳冬梅走了,走得匆忙,沒有留下只言片語。辦理完喪事,老伴入土為安后,劉文擦干眼淚,按當地風俗,把陳冬梅的一些物品,包括身份證在內都用火焚毀,以免睹物思人,帶來憂傷。過了幾天,劉文根據居委會的要求,到當地派出所辦理了老伴戶口注銷手續。
2014年1月28日,劉文搬到了兒子兒媳家中。把父親接過來度過春節后,劉凱找了個時間,與父親一起打掃原來的房屋,在整理父母床鋪時,一本安安靜靜地躺在床鋪底下的銀行存折閃現在眼前。拿起存折一看,戶名是陳冬梅,賬戶余額竟然有15萬元。“爸,有一本存折。”劉凱有些意外,他從未聽父母說起有這筆存款,也沒多想,順手把存折交給父親。哪料,父親對存折也不知情。和老伴結婚以來,劉文就是一個甩手掌柜,家里的事全由老伴打理,他對家底子沒一點兒譜,現在突然冒出15萬元,他十分意外。
“爸,難道你不清楚這筆存款?”劉凱見父親滿臉驚訝,問道。“真不清楚啊。”劉文還沒有從驚訝和疑惑中回過神來。劉凱把存折從父親手里拿過來,仔細查看。見存折上有憑密支取的字樣,劉凱又問道:“爸,你知道密碼嗎?”“也不知道。”劉文搖了搖頭。“沒有密碼,這存款如何支取?”父子倆莫衷一是。
討論來討論去,劉凱與父親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先到銀行再說吧,父子倆馬不停蹄,帶上存折趕到了當地工商銀行。
向柜臺工作人員說明情況,工作人員在電腦上刷看存折后,告訴劉文父子,存折沒有另外辦理銀行卡,存折上的15萬元未被支取。錢還在銀行里,劉凱與父親的心里先安了一半。可這筆錢怎么支取呢?劉文嘗試著以老伴的生日、自己的生日、兒子的生日為密碼輸入,結果都顯示密碼錯誤。劉文在家里不管柴米油鹽,老伴的密碼嗜好他一概不知,再要胡亂揣測猜密碼,概率就跟買彩票中大獎差不多了。何況,就算他們愿意,銀行也不允許啊!
“要不,你們把陳冬梅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拿來,先辦密碼掛失,屆時再更換密碼,取出存款。”銀行工作人員見劉文父子急得額頭冒汗,支了一招,表示愿意變通辦理。可銀行工作人員提供的變通辦法也行不通,因為證明陳冬梅身份的戶口本與身份證,已經注銷了。
“看能不能到派出所為媽再辦一個戶口,補一張身份證?”劉凱向父親提議。話一出口,他就覺得希望渺茫,可終究也是一個辦法,或許銀行也愿意變通辦理呢,父子倆決定先試試再說。
第二天上午,劉凱與父親趕到派出所,向接待民警提出為陳冬梅辦戶口與身份證的請求。聽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地講清楚來龍去脈,民警的答復卻沒有絲毫通融余地,已故人員不能辦理戶口與身份證。
到派出所轉了一圈,沒有任何收獲的劉文父子只得又趕往銀行。一路上,劉凱不停地琢磨,這筆錢是母親存入銀行的,母親去世了,錢帶不走;這筆錢是存在銀行的,存款人死亡了,銀行也仍然只是存款的保管者,不會成為所有人。思來想去,這筆存款不會是別人的,只能是他和父親的,無法以母親的名義支取存款,以存款人丈夫和兒子的名義直接支取,總該可以吧。想到這,劉凱與父親停下來,轉身回到家里,拿上母親去世后派出所開出的死亡證明。
等劉文父子趕到銀行時,已是中午時分,接待他們的依然是上回那位熱情的工作人員。這一次,劉凱把存折、陳冬梅的死亡證明以及他和父親的身份證遞交給工作人員后,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要求,以陳冬梅的兒子和丈夫的名義支取陳冬梅名下的存款。
“我相信陳冬梅已經去世,也相信你是陳冬梅的兒子,這位老人家是陳冬梅的丈夫,可是,光我相信沒有用,你們得有證據證明。光有證據也還不行,我不曉得陳冬梅是不是還有其他繼承人,更不曉得繼承人之間是不是有糾紛,總而言之,我不曉得這筆存款到底該歸誰所有?這筆存款歸誰所有,這也得有東西來證明。”工作人員拒絕了劉凱的取款要求,拋出一大堆理由。
“你們可以調查呀!”眼看著希望又要落空,劉凱反駁道。“可我們沒有調查的權力啊。”工作人員的回答無懈可擊。取款的希望再一次落空,劉凱與父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計可施。
“這筆錢總不能永遠存在銀行,總得有辦法把存款取出來呀。”劉凱鍥而不舍,追問銀行工作人員,請求再給支招。他覺得,像他這樣的情況,銀行應該不是第一次遇到,總會有解決辦法。
“歸根結底,是要證明這筆錢歸你所有,你要到公證處或者法院,由他們出具公證文書或法律文書。”這一次,銀行工作人員沒有讓劉文父子失望,建議劉文父子去法院和公證處尋求幫助。
劉凱與父親商量后,決定上法院,可他從未打過官司,不知如何下手。走進一家律師事務所咨詢后,他心里才有了底。
2014年2月底,湘西南某縣法院接到了劉凱狀告父親劉文的訴狀。劉凱在訴狀中寫道:母親2013年10月病逝,留下一筆15萬元的存款。他作為兒子與父親同為第一順序繼承人,該遺產應當由兩人分割繼承,但父親劉文將該筆存款據為己有,一人獨占,侵犯了他的繼承權,請求法院分割存款,以保護他的合法權益。
從起訴狀內容看,為了15萬元,劉凱與父親勢同水火,但事實上,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劉凱到法院立案的同時,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自己的真實意圖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法官。了解到當事人爭遺產是假,獲取取款憑證是真,法官決定急人之急,成人之美。
2014年3月初,劉凱與父親來到法院。根據劉凱提供的證據,法官查明陳冬梅于2013年10月死亡,陳冬梅父母已離世,除丈夫劉文、兒子劉凱外,沒有其他第一順序繼承人之后,法官對這起特殊的繼承官司組織調解。此時,劉文提出,他放棄這15萬元的所有權與繼承權,并自愿與劉凱達成15萬元存款均由劉凱繼承的協議。在核實劉文純系自愿后,法院以調解書確認了劉文父子倆的協議。
緊接著,銀行為劉文父子開通了綠色通道。在收下并審核法院調解書、存折、陳冬梅死亡證明書、劉凱及其父親的身份證復印件后,銀行認為,劉凱提交的證明材料完備,作為陳冬梅15萬元存款的唯一繼承人,有權支取該筆款項,遂為劉凱辦理了存款支取手續。
繼承官司掃除了取款障礙,歷經一個來月的折騰,劉凱終于如愿支取了亡母的存款。這筆存款,他全部交給了父親,父親放棄繼承是父愛的體現,他把存款全部交給父親,奉上的是孝心……
逝者已矣。其實,對于死者而言,錢不錢,苦不苦,早已沒有任何現實意義;但是,對于生者來說,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人死了,如果錢還沒花完,數額還很多,又存到了銀行,卻沒留下密碼,為生者帶來的除了財富,還可能有無盡的煩惱。
好在本案中的繼承人畢竟只有劉文父子二位,又居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而且父子情深,只要找到了正確的途徑,坐下來談一談,一切都好辦。可如果繼承人多、分居各地,又素有嫌隙,就難說了。
好在,這只是增加了難度,并沒有加設不可逾越的障礙。只要切記訴訟與公證兩條途徑,走進法院或者公證處,自然能證明誰是存款的繼承人,便等于獲得了取款“密碼”。
(文中當事人系化名)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