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微在鳳凰山上的峽江秘境

文/方齡皖 編輯/任 紅

鳳凰山。 攝影/李風

2003年5月，三峽大壩首次下閘蓄水135米。彼時，幾乎全球的記者都云集三峽，除工程報道外，古老峽江里的人文勝跡是最大的熱點。最近兩年，我常在峽江走動，神秘兇險的三峽已經不再，鮮有人有興趣再去講一講那些古老的傳說。

其實，那個舊三峽距離今天只有10年而已。只是，我們忘得太快了。

屈原祠。 攝影/李風

一

據《輿地紀勝》載：“白狗峽在秭歸縣東二十里，亦稱狗峽。”兵書寶劍峽因形得名。王士禎《蜀道驛程記》云：“登舟過兵書峽，峽半石壁有洞，中有石，形似卷帙，俗謂武侯兵書。”“兵書”下方，有一塊凸出的劍狀塊石，如同一柄倒立的寶劍插入江中，名為“寶劍”。

距離被三峽回水所淹10年悄然過去，“兵書寶劍”寶貝身在何處呢？

秋末，我們從秭歸新縣城出發，驅車前往兵書寶劍峽。風茅公路沿著西陵峽江南的岸線斗折蛇行，秭歸13個鄉鎮進城都經此路，車流繁忙。也正是借著三峽工程的機遇，這條公路1995年3月開工，是在峭壁上一點點鑿出來的，“千條繩索捆住千人腰吊在絕壁上，用鏨子打，用鋤頭挖”。

梅云來當年常坐船從老縣城歸州到剛興建的新縣城茅坪辦事，“在船上常能看到絕壁上這令人感佩的一幕”，沒漲水之前，這條路就像是掛在絕壁上。梅云來曾是縣文物局長，“退休好幾年了”，當天擔當我們的向導。

我們經過這天下午，天氣出奇得好，寬如平湖的大江就在公路下面一點，泊在河灣里的輪船快齊著路面，曾經偉岸的兩岸絕壁像是鳧在平湖里。我們用手機上網查過，當天的壩前水位已逾174米。每年汛期結束后，三峽樞紐進行175米試驗性蓄水。來年汛期前，水位又消落至145米的防洪限制水位。

“就在這里，就在這里。”快到郭家壩鎮時，梅云來讓司機停下來。這里兩峰夾峙，江面收束，再往上游一點即是西陵峽口。站在江邊往上游眺望，峽口之上水闊山長。午后的陽光越過南岸的峰頂，打在對岸峭壁上，江面又被山的陰影所遮，鋪陳著半江瑟瑟半江寒的詩意來。

這里就是兵書寶劍峽，位于新灘與香溪之間，全長僅4公里，本名白狗峽，又稱鐵棺峽，棺木峽，米倉峽。據《輿地紀勝》載：“白狗峽在秭歸縣東二十里，亦稱狗峽。”兵書寶劍峽因形得名。王士禎《蜀道驛程記》云：“登舟過兵書峽，峽半石壁有洞，中有石，形似卷帙，俗謂武侯兵書。”“兵書”下方，有一塊凸出的劍狀塊石，如同一柄倒立的寶劍插入江中，名為“寶劍”。

相傳，這是當年諸葛亮入川時，為后來出入峽江的蜀軍留下的兵法和鎮江寶劍。另一說法是，諸葛亮晚年算定自己的死期，他擔心兵書寶劍落到奸臣手中，選了這個險要之處，將兩件國寶藏了起來。明代詩人何景明慨嘆，“空巖一卷書，綠苔字應滅。志決功不成，千載有余烈。”為諸葛孔明“遺恨失吞吳”發出一聲悵然嘆息。

兵書寶劍峽還有N多版本的傳說，有人說“兵書”是西漢張子房的石制兵書。也有人說，“兵書”是大禹的治水方略。最浪漫的傳說是，一對恩愛夫妻為了生同床死同穴，要求兒女將他們先后葬在了懸崖上……

2000年，長江西陵峽香溪河口昭君像。 攝影/楊維康/FOTOE

二

彼時，在河口處可看到清濁分明兩道水色在大江中極盡纏綿，之后束緊身段，擁擠進狀若門洞的峽口，進入西陵峽中最有神秘色彩的兵書寶劍峽中。那個時候，河口處還立有一個衣袂飄舉的昭君像，至今印象深刻。

兵書寶劍峽是進入西陵峽的第一個峽中之峽，兩山夾峙扼著峽口。據地質專家介紹，這些雄偉山體是由震旦系至三迭系的碳酸巖、砂巖、變質巖等沉積巖組成，山巒重疊。兩岸的高山有名字么？梅云來不知道。

“南岸為雞籠山，北岸叫石棺岬。”當天晚些時候，在城關，秭歸縣委黨校副研究員鄭承志給了我們很多史料。他就在峽口的香溪鎮上長大，對這一帶的風物頗為熟悉。

長江在巴東官渡口沖出巫峽，此后一路游走在47公里的香溪寬谷里，進入西陵峽口前與香溪相遇。香溪發源于神農架，流經興山縣城南后方稱香溪。“水色如黛，澄清可掬。”《水經注》稱其為鄉口溪，《清史稿》稱縣前河。

傳說，上游興山老城寶坪村即是昭君出生地，那里至今仍存有楠木井、昭君臺、繡鞋洞等美人遺跡。昭君臨水而居，出塞前，常于溪中浣洗羅帕，溪水盡香故名。又傳她曾在臨水照影梳妝時，一塊胭脂和香粉落入溪中，后來都化成了小小的桃花魚。1996年春，我到這里踏訪，曾親見桃花汛時這些美麗的精靈成群而下，煞是好看。

在三峽工程未蓄水前，香溪是一條清淺寬闊的溪流，“夏天時候卷起褲管就能過去。”寬闊的鵝卵石灘曾承載了鄭承志和伙伴多少無憂無慮的童年樂事。“赤腳走在卵石上，咯著腳板，痛，卻有一種莫名的刺激和興奮。隨邊掀開水中一塊石塊，被驚動的魚蝦會倏地游出來，驚慌失措的樣子，真好笑。婦女們把洗凈的衣服鋪在河灘上，邊洗邊曬，等衣服洗完了，前面的衣服差不多就干了。

彼時，在河口處可看到清濁分明兩道水色在大江中極盡纏綿，之后束緊身段，擁擠進狀若門洞的峽口，進入西陵峽中最有神秘色彩的兵書寶劍峽中。那個時候，河口處還立有一個衣袂飄舉的昭君石膏像，至今印象深刻。

湖北秭歸香溪鎮，建筑殘墻· 攝影/顏長江/FOTOE

三

相傳，最早知道巖洞里是懸棺的，是唐將王果，時任雅州（雅安）刺史。《太平御覽》記有這段傳奇：王果乘船過兵書峽，見崖壁上被人們稱為“兵書”木匣，“令人視之，果棺也，骸骨存焉。”更神秘的是，棺木上居然刻著“三百年后水漂我，欲墜不墜逢王果”。“果視之愀然，為之斂祭而去。”

原來那個藏著兵書的巖洞呢？

“在水下面四五十米的地方吧。”梅云來指著對面的峭壁說，藏著“兵書”的巖洞約在127米水位線。葛洲壩蓄水前，舟行江面，需仰頭才能隱約看見峭壁上的“兵書”。葛洲壩建成后水位抬升，人們發現那洞穴中的所謂的“兵書”并非石頭，它實際上是重疊著的三口懸棺。當初，這個神秘的謎底不知誘惑了多少人。

相傳，最早知道巖洞里是懸棺的，是唐將王果，時任雅州（雅安）刺史。《太平御覽》記有這段傳奇：王果乘船過兵書峽，見崖壁上被人們稱為“兵書”木匣，“令人視之，果棺也，骸骨存焉。”更神秘的是，棺木上居然刻著“三百年后水漂我，欲墜不墜逢王果”。“果視之愀然，為之斂祭而去。”

鄭承志認為《太平御覽》這個記載很不可信：“他是怎么上去的？”峭壁的背面即是屈原鎮的胡家坪，有村民稱，過去遇大旱天，山中猴群冒險自懸巖下到江邊喝水，到極險處則如結繩一般，倒垂下去。

1964年夏天，四川采藥人沿江而下，專至險峽山谷中采集五靈脂，這種鼯鼠的糞便，是專治婦女崩漏經多的名貴中藥。他們將一個小伙子吊至穴口，“洞穴太凹，沒有蕩進去。”無功而返。

2003年6月1日，三峽蓄水即將淹沒懸棺前，梅云來和同事們爬進巖洞，對懸棺進行“搶救性發掘”，出土一大批文物，兵書寶劍峽的謎題此后在專家的研究中被一一破解。

去年4月中旬，宜昌市交通局通報，兵書寶劍峽上的香溪長江公路大橋將于當年12月開工建設。太陽西斜，我們站在峽口處未看出有重大工程開工的跡象。不過，社會的進步和地理的變遷，正褪去兵書寶劍峽的神秘面紗。

傍晚時分，我們來到縣城的鳳凰山，這里是全國最大的地面文物復建場所，也是一個新辟的景區。半山腰上，縮微版的“兵書寶劍”嵌在巖壁上，像真的似的，安慰著想家的移民們。

“和原來的像不像？”我問梅云來。他遠遠瞥了一眼，未置可否。我用手敲了敲巖壁，“嘭嘭”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