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新的詩

郭立新，1968年生，本科畢業于安徽大學中文系，后研學經濟，獲中國人民大學博士學位。著有詩集《愛情沙場》、《無名河》、《呈現》和隨筆集《碎語集》等。

冬天

北風和雪，這是冬天視為最后榮耀的

兩件戰利品，秋天兩手空空

站在郊外，默念谷場和糧倉

此刻，莊稼地里蹤跡全無

那些彼此熟悉和友愛的植物

和習慣了背叛和躲藏的

動物一樣，暫時，有些是部分地

學會了逃避，或隱身術

北風帶回的，其實還有火焰

和切割成無數的

局部的溫暖，就象秋天

也留下了無數的腰傷，疲倦和病痛

雪，聰慧而多情

它以極致的單純

守護著和平，讓厭世者

遠離夢魘，并學會

以木棍與火作為門栓

當兩股力量勢均力敵

放棄進攻，等待多么從容！

直到冰河斷裂

“陽光的輝芒，發生變化

美的死亡，是春天，美酒，鮮花

是未來也是過去，是幻想也是懷念

帶來一切，交換我的冬天吧！”

獨處

鬧市、城郊、荒野、山林

每一處，都同時通往

喧囂和幽深

水的響動

趕得上馬達的轟鳴

它的宏亮或低沉

風，在耳邊吹過

一樣的婉轉，細膩

它用溫度表達

自己的親切，和仇恨

熱鬧的歸熱鬧

寂靜的歸寂靜

獨處，它的美妙

在于：這一切后面

一顆敏銳的心

感知它們

它的喜悅，比四季的風

還要真誠

雨過天晴

這份明亮

這份清新

決不止于道路，空氣

和，作為它們

共同背景

的云層，還有——

河流與湖泊

城市與鄉村

或許，連同那

有些喧鬧的星空

和，眼前這白晝

這寧靜，和你

和我一一啊，這一切

默契地構成

多么精妙的

對應和平衡！

不可能

心生萬物，有無數種可能

我不過是其中

最不可能的一種

通過眼睛，或耳朵

的聆聽，那些偉大的

榜樣人物，如吝嗇的喬布斯

慷慨的蓋茨——

重新遁入無形

原來，成就，姓名和身份

這些都比肉身可靠

可更加可靠的，是肉身隱遁之后

它舍利一樣的力量，也

可以象種子一樣，散成

無數自生自滅的部分

你們的相遇

是一次邂逅，又像

一次預謀。不計其數

的微妙反應

改變著參與者的

血壓，表情和腦神經

一切可能的改變

決不可能是，那個

堅不可催的我，我

只能是，它們

無法抵達的

不可能

天堂

天堂，到底是什么模樣

如果它真是一座圖書館

它將以何種方式

將圖書分類，珍藏

或許，它們只是靈魂的編碼

一本書其實更像一扇窗

里面有不受約束的時空

打開它，各自的主人體態安詳

有的選擇聲音，或無形

有的選擇顏色，或有聲

形狀互不相關的實體

更多的虛無——靈魂各異

啊，天堂，一切有限的經驗

都窮盡不了它的萬壽無疆

我猜想，思想和自由是僅有的存在

天堂里沒有物質，只有想象！

邊緣

邊緣，深藏于事物平靜的表面

像河流，潛入土地之下

兩岸靠攏，界限

日漸模糊

一股分割的力量

始終存在于

事物的內部

作為第三者，我們永遠

居于風暴的中心

居于邊緣

不可抵達的

黑暗和光明

它們共同的，

也是最終的

去處

群鳥，在灰色

的天空飛翔；

行人游走在

邊緣的路上

風暴的中心

在邊緣的內部

意外發現

刀刃之上留不住時間的血

傷者必須忍住疼痛

深入細節，放大過程中的某一部分

或遺忘，這是兩種智慧

有人據此區分善惡

象用文字切割內心

對應地，世界也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更遠，一部分更近

中間的立場是個假相

它的空虛，成了追隨者

的陷阱。啊！一切

皆被血的余溫包圍——

當血光消逝，疼痛多么珍貴

刀刃珍貴，我要把你帶回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