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島剛

在中國提起“天才少女作家”,大家都會想到這個人——蔣方舟。10歲時就發表小說,成為全國的熱議話題。進入中國的頂尖名校清華大學,一畢業就加入《新周刊》,被任命為駐北京的副主編。
這樣一個備受媒體關注的人近日來訪日本。在東京與她會面后發現,這是個身材嬌小、沉著穩重且彬彬有禮的人。但一旦聊起天來,就能感受到她談吐中的字斟句酌,似乎每一個詞語都經過了深思熟慮。
作家與媒體人,她同時擁有兩個面孔。見面后我首先詢問她會不會感到焦慮和空虛無力?
“社會正在不斷兩極分化。(對言論和媒體)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失望。而滿足于自己生活水平的人則越來越滿足。國家正在向這兩個極端方向撕裂。”
那么身為作家感覺怎么樣呢?這位湖北武漢襄陽出生的早熟女作家,表情稍稍陰沉下來。
“中國的作家是在矛盾中生存。如果真寫了重要的東西,誰都不會讀。不重要的東西即使寫了也沒有意義。可是,我不想成為那種只寫國內人看不到的書的作家。那樣的話,我就……”
話講到一半,中途停了下來。
從少年時代起她就作為作家備受各方關注。有沒有過精神壓力呢?或者說,身為作家這么早就開始寫作,力量源泉從何而來?如何看待自己被稱為“天才作家”?
“我媽媽過去也曾經想寫文章,但中途中斷了,所以她很希望我寫文章。小時候媽媽嚇唬我說‘小學畢業前一定要寫完一本書,不寫的話就畢不了業,還會被警察抓走。我爸爸是做警察工作的,也附和著媽媽一起騙我。當我寫了五六萬字的時候慢慢發現這是個騙局,但也意識到了寫作對我來說并不是件難事。12歲時出的一本書被《南方周末》刊登后引起議論。最初有很多批評的聲音。比如,小孩子不該寫這種東西呀什么的。最近終于聽到了一些肯定性的評論,偶爾被稱為‘天才什么的,但我已經習慣了批評,所以對此還有點不適應呢。”
有沒有考慮過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作家?
“上了大學后,有人希望我寫小說,也有人說想讓我在媒體發展,還有人希望我成為公共知識分子。但是,無論哪一種期待都無法同時實現,所以心里有壓力。我想有自己的主張,但寫得過于直接就會被刪除、被屏蔽,這樣一來誰也看不到呀。但小說里可以融入隱喻,所以我覺得讀小說的人總會感受到什么吧。”
還有,我問了日本人不得不關心的問題,就是那位打敗村上春樹而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言。
“我很喜歡他的作品啊。但是,現在他很忙。去年在各種場合見過他,哪里的市長、宣傳部長說想見他就必須得見。不少人叫他去演講或出席會議。這種狀況對一個作家來說就等于是在破壞靈感。可是獲得諾貝爾獎這事,如果沒有政府的支持也實現不了。所以他不得不去應酬。真挺辛苦的。”
蔣方舟現在正準備新的長篇小說,據說主題是“富二代”。寫富二代話題跟她的經歷也有關系。在精英匯聚的清華大學讀書時,她周圍有很多富二代。
“從小就成長于權力之中,也有很大野心。我周圍還有很多這樣的人。所以我對這話題感興趣。明明還很年輕,但對自己的利益、將來的利益都精心盤算,考慮跟誰在一起對未來有好處。這是非常特殊的一群人。我想在小說中展開聯想,如果他們將來成為國家領導人,那國家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她最新一部隨筆集《我承認我不曾歷經滄桑》中有這樣一句話——記錄本身,即已是反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