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總統下黑手的特別顧問

金多優

在全世界將目光投向克里米亞入俄和馬來西亞MH370航班離奇失蹤事件之時，一起愛麗舍宮“內鬼”偷錄總統的丑聞在法國引起軒然大波，被稱為法國版的“水門事件”。

近日，法國政治諷刺類報紙《鴨鳴報》和《大西洋》新聞網在各自網站上公布了數段法國前總統薩科齊夫婦及數位顧問在任時的私下談話內容。根據這兩家媒體的報道，這些錄音是2011年初薩科齊特別顧問帕特里克·比松（下文稱比松）在與會人不知道的情況下，用錄音筆偷錄下來的。

在這些錄音中，薩科齊和他的特別顧問比松、亨利·卡伊諾，公關顧問弗蘭克·盧夫里耶等人討論了當時即將進行的政府改組和人事問題。其間，薩科齊對數位部長級高官多有不恭之辭。此外，錄音內容還包括薩科齊夫婦的私人談話。一向隱秘的政治決策和領導人私生活，隨著這些文件的公開，成了爭議的焦點。

日前，薩科齊以“侵犯個人隱私”為由，對比松提起訴訟。薩科齊夫婦的律師已向巴黎高級初審法院申請緊急訴訟程序。

比松究竟錄了什么

事實上，偷錄事件并非突然爆發。早在今年2月中旬，法國《觀點》雜志就爆料稱“比松對薩科齊的談話進行了大量的錄音”，但當時人們普遍對這一消息的真實性持懷疑態度。直到3月4日《鴨鳴報》將愛麗舍宮一次內部會議的錄音放到網上后，才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而之前對偷錄一事堅決否認的比松也通過自己的律師承認了錄音的真實性，并聲稱錄音的目的是為了整理談話內容，以便為日后的會議做準備。

目前，已曝光的錄音大概包含三類內容：第一類為比松與總統其他顧問的談話；第二類為薩科齊與自己特別顧問的談話；第三類為薩科齊夫婦的談話。內容雖不涉及國家機密，但由于當事人不知道自己的談話被錄音，有些內容難免讓當事人感到尷尬。如在一段錄音中，前第一夫人布呂尼為自己的工作合同減少而抱怨：

布呂尼：我嫁給了一個靠工資活著的男人……我原來能拿到很多工作合同，現在卻什么也沒有了……

薩科齊：跟你結婚讓我變成了富人。

布呂尼：我要拿回這些工作合同，我可不想等太久……茱莉亞·羅伯茨44歲，莎朗·斯通52歲，朱麗安·摩爾53歲……他們依然合同不斷，不是嗎？可是我現在卻接不了合同……這樣不行。

薩科齊：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以后會做一個有錢人。（笑）

布呂尼：不，我只是想可以重新開始工作……

在其他曝光的錄音中，還包括薩科齊在一次人事調整會議上談論時任法國總理菲永的候補人選問題。薩科齊說：“有人建議讓讓·路易·博洛接替菲永，這是非常可笑的。在我看來，唯一合適的人選就是阿蘭·朱佩（在2007至2012年間，先后擔任生態部長、外交部長和國防部長）。我和他相處非常融洽。”

目前，被曝光的錄音片段只是冰山一角。《鴨鳴報》總編輯路易·瑪麗·奧侯說：“據我所知，比松所做的錄音數量驚人，因為他有每次到愛麗舍宮都開著錄音筆的習慣，直到晚上才關上。”

曾是薩科齊“最感激的人”

在這次的偷錄事件中，比松無疑成為風口浪尖上的人物。那么，比松是個怎樣的人呢？他因何得到總統的重用？為何又當上了愛麗舍宮的“內鬼”？

比松現年64歲，出生于巴黎。他身材高大，但有些駝背且禿頂。在成為薩科齊的智囊之前，比松就有著豐富的職業經歷。上世紀80年代，他曾在《分鐘》和《現時價值》等多家法國右翼媒體任過記者和總編輯。在記者生涯中，比松與很多法國右翼領導人來往密切，如他曾為5次參選總統的國民陣線主席讓·馬里勒龐出版過一本畫冊。比松曾長期致力于法國右翼政黨的政策融合工作。他曾稱“國民陣線、保衛共和聯盟、共和黨都是右翼政黨，我們要聯合起來，因為我們之間僅僅一張卷煙紙的距離，卻大大分化了我們的選民”。

1994年，比松開始了自己的顧問生涯。作為政客兼銀行家吉米·哥爾德斯密斯和前總統候選人菲利普·德·維里耶的智囊，比松先后幫他們運作了1994年的歐洲議會選舉和1995年的法國大選。

真正讓比松名聲大噪的，是其在2005年對歐洲憲法在法國公投結果的準確預測。當時，所有人都認為歐洲憲法在法國的全民公投會順利通過，只有比松大唱反調，表示公投將在法國遭到否決。公投結果不幸被比松言中，他的遠見卓識也引起了時任法國內政部長薩科齊的關注。不久，比松成為薩科齊的政治顧問，薩科齊希望借助比松的右翼背景在自己的班子里做一些平衡。

2007年，薩科齊當選法國總統后，比松成為愛麗舍宮的紅人。為了表示對比松的感謝和肯定，當年9月，薩科齊在愛麗舍宮為他頒發了法國榮譽軍團勛章。在授勛儀式上，薩科齊毫不掩飾對比松的欣賞和感激：“比松是我虧欠最多的人。我想對我身邊最重要的幾個人說，‘我今天能夠站在這里，完全是因為你們，毫無疑問，比松就是其中之一。”

作為薩科齊的顧問，比松一直未走向前臺，他更愿意在幕后發揮自己的影響力，但事實表明，這一角色使他在經濟方面受益匪淺。

根據法國《解放報》在2009年7月18日的報道，僅在2008年，比松自己的公司就從愛麗舍宮獲得了150萬歐元的咨詢費。對于財政捉襟見肘的法國政府，這筆龐大的咨詢費用也顯示出比松與薩科齊非同一般的關系。

法國政客們的擔憂

偷錄丑聞還有另一個解讀，就是愛麗舍宮“內鬼”偷錄主人，這也引起法國政壇人士的譴責。

同為薩科齊顧問的亨利·卡伊諾表示，這的確是一種對信任的背叛行為，讓人難以接受，感覺就像遭到了“強奸”。他還透露，薩科齊本人同樣覺得“遭人背叛”和“深感憤怒”。法國前總理拉法蘭在媒體上怒斥這種行為是“極端的暴力”，并呼吁采取法律手段予以回擊。前內政部長蓋昂稱，這些會議從未有過官方錄音的做法，他對此感到“震驚”和“失望”。

一些分析人士認為，本次偷錄事件對法國政壇的實際影響還有待觀察。《赫芬頓郵報》法文版表示，“毫無疑問，這種智囊偷錄國家元首會議的行為是異常可怕的。目前曝光的內容并沒有將國家安全置于大庭廣眾之下，并不涉及極度機密的內容，所以尚無法和之前發生的維基解密、水門事件等同類案件相提并論。”

但由于《大西洋》新聞網認為比松對愛麗舍宮進行了長達數百小時的錄音，薩科齊所在的人民運動聯盟非常擔心新的錄音被曝光。所以他們“希望能對這次泄露事件進行一次徹底的調查，防止更多的錄音流出”。因為那會嚴重損害薩科齊的形象，非常不利于他在2017年重返政治舞臺。此前，據著名民意調查機構伊弗普的調查：62%的人民運動聯盟支持者希望薩科齊成為2017年總統大選的黨內候選人。

事實上，擔心再有新錄音被曝光的不僅是人民運動聯盟及薩科齊本人，還有一些法國政壇的政客，因為他們無法知道，如果有新的錄音被曝光，會否把自己牽扯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