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
愛迪生一直被看成人類最偉大的發明家,但在筆者看來,這種認識根本就是本末倒置,恰巧掩蓋了愛迪生的真正價值和他對社會的主要貢獻。更嚴重的是,對愛迪生的曲解,阻礙了社會有效利用他為人類創造的財富,且對研究、發明和創新產生了嚴重誤導。因此,給愛迪生“平反”理所應當。
愛迪生的最偉大之處,不在于他作為發明家的一面,而在于他作為創新者和企業家的貢獻。他首先是最偉大的創新者,其次是企業家,最后才是發明家。真實的愛迪生與大眾的認識有著天壤之別。
在大眾眼里,愛迪生就是發明與原創的化身,而電燈總被當成典型例證。很多關于創造性的論著都把燈泡印在封面上。但事實上愛迪生只是第 23 位發明燈泡的人,而且在愛迪生發明電燈的幾十年前,燈泡就已出現。更有意思的是,愛迪生的這項發明還沒有得到實際應用。社會廣泛使用的燈泡其實源自英國物理學家史望。從技術上看,史望發明的燈泡更為優秀,于是愛迪生購買了史望的專利用于自己的燈泡生產。實際上,只有鎢絲是愛迪生的貢獻。
那么,為何大眾把發明電燈的殊榮都給了愛迪生呢?原因就在于他做了幾件與眾不同的事。首先,愛迪生以變革家庭和辦公照明方式為使命,把大眾都用得上電燈作為自己的目標。他歷經上千次實驗失敗,終于找到了適合制作燈絲的材料鎢,使得電燈在全社會普及成為可能。其次,愛迪生工廠生產的燈泡優質廉價,可以廣泛應用,而其他燈泡或過于笨重、或溫度極易升高,都不適合家庭和辦公普遍使用。更重要的是,愛迪生不只是發明燈泡,而且還發明了一整套電力照明系統,即電的應用。1882 年,他在曼哈頓安裝了世界上第一個商用電力系統。這才是電燈應用成功的關鍵,也是比電燈更偉大的創新。另外,愛迪生在引入風險資本、籌措資金和借助新聞媒體推動電燈向社會擴散方面也卓有成效。他還很有遠見地提前獲得了為燈泡用戶接線的權利,使他的燈泡客戶可以順利地享用電帶來的便利。
科學家史望發明了一個產品,愛迪生創造了一個產業。因此,愛迪生可以銷售和安裝電力設施,史望卻只能苦苦思索誰會對他的技術成就感興趣。愛迪生因此而名垂青史,史望卻一直默默無聞。
政治經濟學家熊彼特說,創新是發明的第一次商業化應用。毫無疑問,愛迪生就是實實在在地在創新,發明只是他整個創新鏈的一個環節。
燈泡的例子恰恰說明,人們實際上更重視創新,更看重那些把發明轉變成實際應用的人。人類之所以把電燈的發明歸功于愛迪生,是因為他將電燈從發明變成了創新。只是那時人們還沒有明確將創新與發明區分開來。但今天的人們則必須重新解釋這一切,這對企業戰略和政府決策都具有不可估量的意義。
愛迪生發明創新的方式也與大眾的想象大相徑庭。盡管有時發明與創新也需要靈感閃現,但這不是愛迪生發明創新的主要源泉。他主要利用現有概念,把它們當作原材料去創造新概念。愛迪生借用史望發明的燈泡,而燈泡的螺紋后座則是借用了油燈瓶口的設計概念。留聲機的發明是在電報業原有基礎上的擴展。電力系統又與電報系統極為相似。愛迪生許多關于電的發明都可以在電報業中找到原型。這使人想起畢加索曾說:“優秀的藝術家靠借,偉大的藝術家靠偷。”看來,過于強調原創性其實不見得是最明智的創新策略。
愛迪生認為自己并不是純粹的科學家。大多數純粹的科學家只是為了追求知識,并未考慮過研究成果的商業用途,而愛迪生則是將科學知識用于解決人們生活中出現的問題,致力于創造民用產品和服務,他從未為了科學研究而創造新事物。他認為:“盡管那么多人堅持認為我是純粹的科學家,但我自己卻不這樣看。我并未探求自然法則,不研究自然規律,也從未有過相關發明。我的研究與牛頓、法拉第不同,他們只為求真知,我卻是個專業發明家。我的研究和實驗時刻與商業實用性緊密相聯。”
顯然,愛迪生總是把應用放在首位,只把發明作為實現目標的手段。這自然與他的經歷有重要關聯。愛迪生向政府推廣他的第一個發明——電動計票機時遭到拒絕,于是他發誓今后決不做沒有商業實效的發明,所有發明都必須以商業應用為目的。也就是說,愛迪生把實用性發明當作自己的事業,只發明那些有商業價值的東西。更重要的是,他一邊搞發明,一邊創建企業把發明商業化、產業化。當然,他也因此遭到學術界的詬病。1911 年,美國國家科學院否決了對他的提名,直到 1927 年才勉強承認他的院士資格。
現代管理學之父彼得·德魯克把愛迪生稱為高技術企業家的典范。愛迪生則把自己描述為“發明家的外表,一切從實際出發的頭腦,商業的嗅覺,使發明生錢的才能”。“使發明生錢”就是將發明商業化,就是創新。
客觀評價愛迪生能帶給我們啟示,必須重新認識研究發明創新之間的關系,發起一場深刻的創新革命,重構企業創新機制和國家創新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