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駕駛員心理定勢對“視而不見”事故的影響

李曉峰　馬錦飛

[摘 要]心理定勢作為個體的一種預備狀態，是先前的活動傾向對后來活動的影響。本文通過對一起嚴重的高速公路交通事故的案例分析，闡述心理定勢的發生機制，分析汽車駕駛員常見的心理定勢現象，從而說明汽車駕駛員的心理定勢對交通安全具有重要影響，為軍隊汽車駕駛員培訓課程的確定提供理論依據。

[關鍵詞]駕駛員；心理定勢；視而不見；軍事培訓

[中圖分類號]B8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4）07 — 0060 — 02

一、引言

“視而不見”是指看了卻沒有看見（looked but failed to see，LBFS）。而“視而不見”事故是指雖然駕駛員的視線落在了道路中的危險對象上，但是并沒有注意到危險，從而引發的交通事故。

2011年7月，在遼寧某高速公路上，一輛載滿乘客的長途客車正在行駛。駕駛員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司機，行車里程超過百萬公里。為了在規定時間內到達目的地，駕駛員頻繁掃視后視鏡，觀察后方車輛，評估超車的可行性。在一處拐彎處，前方有一輛大貨車，駕駛員決定再次超車，他依舊掃視后視鏡，當他的視線重新回到道路前方時，驚恐地發現前方大貨車近在咫尺，然而，剎車已經來不及……此次事故造成駕駛員、乘務員及多名乘客死亡，數十名乘客重傷，整輛客車前部被擠扁，沖擊力之大，以至于座椅被連根拔起。

事實上，前方大貨車并不是正常行駛，而是由于車輛故障，抱死路邊。但是，貨車駕駛員沒有按照交通法規規定，在500米前設置路障，加之該車的尾燈被污泥遮擋掩蓋，當時又在陽光明媚的午后，使尾燈非常不明確。沒有引起長途客車駕駛員足夠的注意。另一方面，通過事后監控錄像分析，駕駛員在超車時對前方道路的注意力關注不夠，連續掃視觀察后車鏡。導致跟車距離太近，原則上，跟車距離應在50米以外，但是客車駕駛員只控制在45米。在追尾前一刻，駕駛員看右后視鏡幅度太大，可能由于困倦，他每次看后視鏡的時間都超過2秒，這不僅造成他無法識別前方車輛處于靜止狀態，而且使他根本來不及剎車。在最后一瞬間，他的注意力還在左后視鏡上，沒有判斷出前車是停車狀態，客車以時速每秒23米的速度撞了上去。

這樣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司機，為什么會犯這種錯誤？他沒有看見前方車輛嗎？通過其超車意圖可以看出，他應該是看見前車了，但是未發現前車是死車，當發現時，已經來不及轉向，甚至沒有剎車跡象。那么下一個問題便是，他看見前車，為什么沒有判斷前車是死車？在汽車駕駛員安全心理學的研究領域，這一現象被稱為無意視盲，一種由駕駛員定勢引發的心理現象，對交通安全構成巨大威脅。

二、汽車駕駛員無意視盲

如果駕駛員的注意指向性錯誤，選擇無關或錯誤信息，會造成心理活動或意識無法覺察到影響駕駛安全的重要信息，造成無意視盲和變化視盲，進而引發“視而不見”事故。

無意視盲是一種與駕駛有關的注意現象，首先由Mack和Rock（1998）提出，是指當觀察者集中注意于某個物體或事件的時候，他們經常不能覺察到顯著的、與眾不同的物體，這種現象被稱為“無意視盲”（inattentional blindness）。這類問題的研究多被稱為外顯注意捕獲（explicit attentional capture），關注的焦點是，觀察者是否覺察到了非預期的刺激〔1〕。

Mack和Rock在電腦屏幕上簡短（200ms）呈現 “+”靜態刺激，要求觀察者判斷“+”橫臂和縱臂的長短。在實驗的關鍵環節中，一個非預期目標（一張圖片或者單詞）在“+”附近的注意區呈現。實驗結束后，詢問觀察者是否看到新物體出現。當觀察者報告覺察到非預期目標時，進行回憶或再認測試。但是盡管該刺激很清晰并且緊鄰“+”附近，很多觀察者仍然覺察不到非預期目標刺激。Mack和Rock解釋說，在注意缺乏集中時，刺激無法達到意識。這種研究范式可以完全被應用于駕駛情境。假設一名準備并道的駕駛員期待看見汽車，從而特意尋找汽車以作出合適的知覺判斷（如他們是否離汽車足夠遠，并道是否安全）。如果駕駛員將此作為主要注意任務，他們很可能看不到摩托車，即使摩托車離注視點非常近。

在Simons等人（1999）的持續性無意視盲實驗中，被試執行數數任務，或者數白隊隊員的傳球次數，或者數黑隊隊員的傳球次數。〔2〕在第35秒的時候，有個穿著大猩猩衣服的人出現，他徑直走進了人群中間，從一邊走到了另外一邊。當實驗結束后，在被試報告過白隊或黑隊的傳球次數后，問被試是否看到了異常的東西出現。結果表明，當被試數白隊隊員的傳球次數時，只有8%的被試注意到了“大猩猩”，而數黑隊隊員的傳球次數的被試中，46%的被試注意到了“大猩猩”。

這些研究表明，注意可以指向一部分刺激，而給其他刺激留下很少的注意資源，即使刺激是空間重疊的（因此注意是基于物體的，而非基于空間）。人類知覺以及駕駛表現極大地受到注意局限的影響。這契合傳統的知覺理論：知覺過程對周圍環境進行詳細精致的加工，而注意通過隨時限制進入意識的信息來設置瓶頸，對知覺性能加以限制。

三、心理定勢對汽車駕駛員無意視盲的影響

心理定勢（簡稱為“定勢”），又稱心向，是指某人對某一對象心理活動的傾向，是接受者接受前的精神和心理準備狀態，這種狀態決定了后繼心理活動的方向和進程。心理定勢這一概念最早由德國實驗心理學家提出，早在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德國學者就發現心理定勢現象并對此進行過解釋。起初心理學家認為心理定勢僅僅是屬于記憶、知覺范圍的局部現象。烏茲納捷及其學派通過大量的實驗證明，定勢是存在于一切認識過程、個性乃至人際關系中的普遍現象。

心理定勢常出現在人的知覺、記憶、思維、行為和態度之中。定勢對知覺的影響很大，它使主體以特殊的整合準備去反映知覺對象，使人的知覺不自覺地沿著一定的方向進行，它影響知覺的整合、組織和選擇。

心理定勢有積極的作用和消極作用，善于運用心理定勢積極作用的人，能夠整合注意信息資源，節省能量，提高工作效率，根據面臨的問題聯想起已經解決的類似的問題，將新問題的特征與舊問題的特征進行比較，抓住新舊問題的共同特征，將已有的知識和經驗與當前問題情境建立聯系，利用處理過類似的舊問題的知識和經驗處理新問題，或把新問題轉化成一個已解決的熟悉的問題，從而為新問題的解決做好積極的心理準備。而桎梏于心理定勢消極方面的人往往會拘泥于某一固定的模式去分析和處理問題，從而導致功能固著。為此，心理定勢往往發生于有豐富經驗的專業人群身上，因為，個人對一門專業領域的經驗越是豐厚，他越喜歡用已有的知識經驗解決問題，這往往是專家高效解決問題的法寶。但是，這種高效工作方式隱藏著一種風險，那便是，當問題情境發生變化后，由于經驗促成的定勢往往不利于問題的解決，相反，可能會阻礙問題解決。對于職業駕駛員來說，該問題尤為嚴重。我們可以回到案例，客車駕駛員意圖超車，按照其豐富的駕駛經驗來看，前方車輛一般都是正常行駛的車輛，只有毫無經驗的人才會懷疑前方車輛可能是靜止的。越是經驗豐富，對這一信念越是執著堅信，因為日常生活的大量同類事實已經幫助我們將這一類道路場景歸納概括為一般化的思維圖式，幫助我們解決過大量同類問題。這便產生了駕駛員的思維定式。一旦前方交通狀況發生了改變（這種改變是純粹偶然發生的，非預期的事件），定式將使駕駛員預期不到可能的危險。

駕駛員對車輛在路中的位置總是抱有先入為主的成見，因此他們總是看那些預期的位置尋找他們期待看到的。Langham，Herslund和J？rgensen曾認為這是導致“視而不見”事故的主要因素。〔3， 4〕

Langham，Hole，Edwards和ONeil曾調查涉及警車的“視而不見”事故。停在高速公路上的警車有時會被碰撞，駕駛員聲稱直到無法避免碰撞時，才看見警車。一份詳細的警方報告顯示，在某些案例中，碰撞發生在良好天氣里，違章駕駛員完全可以一覽無遺的看到前方靜止的警車。駕駛員都很清醒，盡管不能完全排除疲勞的解釋，這些事故并未發生在壞天氣或者晚間。考慮到這些車輛的型號和知覺醒目程度，很難用知覺局限來解釋這些事故，例如，警車在兩側和后面都有不同尋常的反射光條，并在上方有藍紅閃燈。Langhamd等人根據事故報告的分析結果，設計了兩個實驗。讓被試看一系列以駕駛員為視角的視頻，并在識別危險（危險具有未知性）后盡快按鍵。在其中一個片段中，有一輛閃燈的警車停在路中。視頻畫面逐漸靠近路中的警車，這在現實生活中是一種很危險的情況，需要駕駛員改變車道避免碰撞。給一半被試呈現該警車在行車方向上，筆直地停在路中（就像此車已經拋錨）；給另一半被試呈現警車以45度角停在路中。在兩個實驗中，駕駛員對于同向停靠的警車比成角度停靠的警車反應更慢。在后續實驗中，當要求被試同時進行接打手機任務時，這種效應更加顯著，在一些例子中，被試根本沒有偵測到停靠的警車，或者慢到現實生活中無可避免的會發生碰撞時，才反應過來。〔5〕

四、總結

在高速公路上，駕駛是一件相對單調乏味和容易的活動：絕大多數時間都只要求駕駛員保持車道，有時檢查一下是否離前面的車太近。結果，其他交通需求也僅僅只是草率的、斷斷續續的檢查一下。在車道中放置一輛靜止的車，是高速公路不常遇見的事情。因此，如果駕駛員看見前方有一輛車，會先入為主地假定它與自己同方向前進，這合情合理。唯一能駁倒這種假定的線索是，靜止的車輛在視網膜上的成像半徑會逐漸增大，但是，當這種線索被注意到時，可能已經為時過晚，碰撞無可避免。這些事故表明感知醒目性并不足以保證偵測正確，駕駛員還需要正確解釋他們所看到的。以上列舉的研究表明駕駛員的注視模式（間接代表他們的注意分配）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過去的經驗定式：駕駛員所知道的看何處，看什么以及什么時候看。像這樣自上而下控制注意分配非常有效。但是，這種方式也會帶來弊端——看你期望看到的策略可能意味著有時你會忽略真實存在的事物〕。〔6〕

〔參 考 文 獻〕

〔1〕 Mack A， Rock I. Inattentional blindness. MIT press Cambridge， MA， 1998.

〔2〕 Simons D J， Chabris C F. Gorillas in our midst： Sustained inattentional blindness for dynamic events. Perception-London， 1999， 28（9）： 1059-1074.

〔3〕 Langham M P. An investigation of the role of vehicle conspicuity in the'Looked but failed to see'error in driving. University of Sussex， 1999.

〔4〕 Herslund M B， J？rgensen N O. Looked-but-failed-to-see-errors in traffic. Accident Analysis & Prevention， 2003， 35（6）： 885-891.

〔5〕 Langham M， Hole G， Edwards J， et al. An analysis of'looked but failed to see'accidents involving parked police vehicles. Ergonomics， 2002， 45（3）： 167-185.

〔6〕 Hole G. The Psychology of Driving.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 Publishers， 2007.

〔責任編輯：陳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