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虎：不滅的電影功夫夢

肖竟

陳虎看著很年輕，不說絕對想不到他已經近四十歲了。他給人的感覺很平和穩重，如山，如水。在講述自己的故事時，無論是初到美國的艱辛，還是后來事業的順利乃至和里維斯一起做電影，他始終平靜，既沒有回憶往事的唏噓，也沒有對當下成功的欣喜。他的眼睛就像兩顆黑色的珠子，讓人望不到底又不敢直視。恐怕就是這股子平靜中又蘊含犀利的力量，讓他能夠給那么多好萊塢巨星當老師。也是這一刻，我們才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習武之人”。

他相貌清秀，從小就想習武。他剛成年就只身跑到美國，只為追尋李小龍的步伐。他是全美空手道大賽六十公斤級冠軍，年紀輕輕就被袁和平看中，跟著他走遍了好萊塢功夫片劇組。基努·里維斯、章子怡、烏瑪·瑟曼、卡梅隆·迪亞茲、劉玉玲……都是他的學生。基努·里維斯首次擔任導演的《太極俠》也由他主演，里維斯甘愿擔任第一配角大反派，只為這部為他量身打造的電影。他英文名叫Tiger，中文名叫陳虎。

兒時夢想，賭場起步

陳虎是四川人，出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六七歲的時候，因為李小龍和功夫片的影響，他決定走上習武這條路。和很多練體育的孩子一樣，陳虎進了體校，一直按部就班地練功、學習、成長，中間拿了幾個全國武術比賽的少年組冠軍。

但漸漸地，他開始對自己走的這條路產生懷疑，雖然他也說不清想象中的習武究竟是什么，但至少不是在國家體系里打套路。“國家體系里練武術的和練體操的沒有太大區別，這不是我要的。”

那會兒他大概十六七歲，開始在外面找民間的師父。很幸運地，他遇到了陸錦川——又名仿佛先生，道家太極門的傳人。陳虎跟著陸錦川學到了正宗的傳統功夫——太極、天門派甚至一些雖然沒有名氣但是有傳承的功夫。這種學習更讓他看清了國家體系里的“武術”和真正功夫的區別：“國家體系很多東西都是現編的，這種武術沒有歷史的傳承，跟著師父才我才開始真正接觸到中國功夫。”

就這樣到了十八歲，陳虎覺得呆在四川省武術隊實在沒有意思，強烈要求退役。退役后他和許多運動員一樣，選擇去念書。

轉折這時候出現了。由于李小龍的影響，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美國興起了學習功夫的潮流，各類相關的中美文化交流層出不窮。在某次交流中，美國方面想選一些練武術的年輕人過去表演和教學，陳虎就這樣得到了去美國的機會。

“挺想去的，李小龍不就去了美國才有后來的李小龍嘛，他是我的偶像，我也很愿意跟著他的步伐、他的道路去走。”

和許多那個年代懷抱美國夢飛奔大洋彼岸的中國年輕人一樣，陳虎到了美國人生地不熟，英語也不會說兩句，好在被選拔過去后有口飯吃，他在新澤西州的一家賭場做武術表演，一邊掙錢一邊學習英語。慢慢地他跟賭場的人混得很熟，有一天表演結束賭場的經理跑來說下面有一個全美國的空手道比賽，要不要去玩一下。經理還攛掇他說都知道你功夫好，去吧去吧。

于是陳虎就下去了，進去一看滿場有幾百號人，全穿著日本空手道的道服，只有他一個人穿著表演時的唐裝，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陳虎能讀出那些人眼中的目光：“這人是干嘛的，來踢館的嗎？”

如果是電影接下來就應該是美國人瞧不起人，陳虎以一敵百稱霸比賽。但事實是在場的人很友好地歡迎陳虎參加，那時候的陳虎見都沒見過空手道，也就真敢上場比。他在套路比賽中拿了第一，搏擊卻輸了。“套路就是你耍一套我耍一套看誰耍得好。而我確實對空手道的規矩不了解，搏擊對抗就輸了。”

雖然輸了，但下場后比賽的主辦人卻找到了陳虎。

“你是中國來的？”

“是的。”

“難怪功夫這么好，有沒有興趣到我的武館里教學？”

“好啊。”

就這么短短幾句對話，陳虎離開了賭場來到這家空手道館。道館里的工作并不輕松，除了每天上課外，他要為館長到處打比賽。那個招他進來的人，也就是館長，把館內水平最高的十幾人找來，每天圍著他打。因為從小習武底子好，練了兩個月，再參加比賽他輕而易舉地就拿到了冠軍。

然而風光背后仍然是艱辛，武館的錢根本不夠生活。他教課掙的錢本來就少，還要分給老板一部分，剩下的僅夠吃飯。沒課時他就到外面餐館里打工或做苦力，他住在武館后面用木頭釘起來的房子里，屋里的電器都是學生家里不用送給他的。那是1996年前后，他只有二十歲。

圓夢艱難，老李主動寫劇本

1997年，袁和平帶著團隊來到美國，他在全美國尋找會英文、功夫好，同時又有教外國人經驗的年輕人，陳虎通過朋友的推薦去應征，成為“袁家班”的一員。他擔任武術指導的第一部戲就是《黑客帝國》。

這部電影不僅讓他在武術指導這條路上起步，還讓他認識了對他以后的人生具有重要意義的人——基努·里維斯。拍《黑客帝國》時，陳虎擔任里維斯的功夫教練，兩人性格相投，慢慢地成了好朋友。兩人就說以后要一起把中國功夫拍成電影。

笑談僅僅是笑談，沒有人當真。《黑客帝國》拍攝結束，陳虎依舊做他的武術指導。他跟著袁和平指導過《臥虎藏龍》、《殺死比爾》、《霹靂嬌娃》，不斷獲得認可。而那幾年，他和里維斯從未聯系過。

2004年，陳虎覺得時機到了。“我習武的最初目的、入行的最初目的就是做個動作演員，八爺（袁和平）那樣的動作指導不是我最初的夢想。2004年我覺得個人的積累和圈里人脈的積累都差不多了，可以從幕后走到幕前了，就去找老李（里維斯）。”

于是陳虎就拿了個劇本興沖沖地去找里維斯，一開始他只想著能讓這位大明星幫忙在電影里客串一下，讓他導演、主演根本不敢想，里維斯看完劇本說：“客串沒問題，但你這個劇本很爛，回去重新寫。”

陳虎和當時的制片人就回去重新寫，找過中國的編劇、美國的編劇，每寫完一稿就給里維斯看，里維斯不滿意打回來再寫。折騰了很多回，最后一次他拿著劇本去紐約找里維斯，里維斯急了：“行不行啊你們，會不會寫劇本啊，寫了這么多稿沒有一稿是行的。我來寫！”

里維斯后來又找來個編劇，加上陳虎和制片人，四個人每每開會討論，回去由編劇執筆，前后寫了二十多稿，耗時五年。

在這五年里，里維斯逐漸從客串變成反一號，從反一號進化成導演，用陳虎的話說：“這個電影最后變成了他的孩子，他投入的精力比我們都多。”

被問到“他這樣努力地一步步從幕后走到臺前，是不是很想成為下一個李小龍”時，他回答“我成為不了李小龍，李小龍是獨一無二的，但我可以成為陳虎。”

（轉載自《北京青年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