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檢察院組織法典評介

丁志鵬　薛偉宏

檢察院組織法特別是其中的檢察院組織法典是檢察法的脊梁和不可或缺內容，[1]也是檢察制度得以產生、發展、變革甚至中（終）止的“種子”和“母胎”。因此，從法制生成邏輯上看，沒有檢察院組織法或其法典，就難有檢察制度或其檢察院及其檢察人員諸要素的產生與客觀存在。而時值我國《檢察院組織法》欲修正的當下，研究國外檢察院組織法，特別是其中的檢察院組織法典的現實和深遠意義，不言自明。

一、檢察院組織法典的概念與特點

（一）概念

何謂檢察院組織法典？眾說紛紜。本文認為，通常由于組織法是指規定國家機關的組織原則、職權范圍與活動原則的法律，法典是指經過整理、編訂而成的系統化的法律文件，由此推論，作為檢察法或其檢察機關法的一種，[2]檢察院組織法典亦稱檢察署組織法典，即由特定立法機關制定或認可的，旨在規范檢察院的組織原則、系統構成、內設機構、人員組成、職權范圍與活動原則諸事宜的系統化的法律文件。簡言之，檢察院組織法典即規范檢察院權力或行為的法典。例如，大陸、英美和社會主義“三大法系”國家或地區的《日本國檢察廳法》、《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以下簡稱“英國”）1985年檢察法》、《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以下簡稱“蘇聯”）檢察院法》。而我國，則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兼有大陸法系（我國解放前大陸和解放前、后的澳門、臺灣地區）、英美法系（我國解放前、后的香港地區）和社會主義法系（我國解放前革命根據地和解放后大陸）國家檢察院組織法或其法典特征的國家。

因此，檢察院組織法典與諸如《聯合國關于檢察官作用的準則》，以及諸如檢察人員法（如《泰王國檢察人員法》）、檢察官法（條例、準則）（如《英國皇家檢察官準則》，亦譯為《皇家檢察官法》、《王室檢察官條例》、《王室檢察官準則》或《皇家檢察官起訴規則》）、檢察長法（如《南非共和國1992年檢察長法》）、總檢察長法（如阿根廷共和國1994年《總檢察長法》）、檢察總長法（如《馬其頓檢察總長法》）、檢察長辦公室法（如《捷克斯洛伐克社會主義共和國檢察長辦公室法》）、總檢察長辦公室法（如《坦桑尼亞聯合共和國總檢察長辦公室法》）、檢察署署長法（如《加拿大檢察署署長法》）、檢察官辦公室法（如《克羅地亞共和國國家檢察官辦公室法》）、公訴人法（如《伊拉克共和國1979年公訴人法》）、出庭律師法（如《馬來西亞聯邦1976年出庭律師法》）、司法部法（如《加拿大1970年司法部法》）、司法部長法（如《愛沙尼亞共和國司法部長法》）等旨在規范檢察人員權力（或行為）的國際、國內檢察人員法典，不盡相同。

當然，盡管檢察院組織法典與檢察人員法典所規范的對象、法律結構、法律體例等不盡相同，但兩者卻存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名稱互譯情形。例如，《拉脫維亞共和國檢察院法》，亦譯為《拉脫維亞國家檢察機關法》、《檢察機關法》或《公共檢察官辦公室法》；《立陶宛共和國總檢察長法》，亦譯為《立陶宛檢察院法》。究其原因在于，檢察機關與檢察人員的生死相依關系——沒有無檢察人員的執業機構——檢察機關，也沒有無執業機構——檢察機關的檢察人員，以及中文譯者法學素養、翻譯習慣所致。

（二）特點

作為法典或其司法法典或其檢察法典的子集，檢察院組織法典除具有它們的共性之外，還具有如下個性或特點：

1.名稱眾多。作為檢察法的最典型代表，“‘檢察院組織法是個泛指的概念，即凡有關檢察組織的法律規范均在此列，而非單指冠以‘檢察院組織法字樣的法典”。[3]因此，檢察院組織法典的常見名稱，就至少有如下26種之多：

（1）檢察法。如《印度尼西亞共和國檢察法》

（2）檢察條例。如我國《陜甘寧邊區暫行檢察條例》。

（3）檢察監督條例。如《蒙古人民共和國檢察監督條例》。

（4）檢察工作條例。如我國《內蒙古自治區人民檢察院檢察工作條例（草案）》。

（5）檢察機關法。如《南非共和國檢察機關法》。

（6）檢察機關條例。如《蘇聯南高加索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檢察機關條例》。

（7）檢察機關組織法。如《盧旺達共和國檢察機關組織法》。

（8）檢察院法。如《蒙古國檢察院法》。

（9）檢察院條例。如《蘇聯檢察院條例》。

（10）檢察院組織法。如《阿拉伯敘利亞共和國檢察院組織法》。

（11）檢察院組織條例。如我國《最高人民檢察院組織條例（草稿）》。

（12）檢察院組織章程。如《古巴共和國總檢察院組織章程》。

（13）檢察署法。如《秘魯共和國檢察署法》。

（14）檢察署條例。如《蒙古人民共和國檢察署條例》。

（15）檢察署組織法。如《哥斯達黎加共和國檢察署組織法》。

（16）檢察署組織條例。如我國《中央人民政府最高人民檢察署暫行組織條例》。

（17）檢察署組織通則。如我國《中央人民政府各級（大行政區直屬市、省、市、縣）人民檢察署試行組織通則（草案）》。

（18）檢察部法。如《西班牙王國檢察部法》。

（19）檢察部組織條例。如我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工農檢察部的組織條例》。

（20）檢察部組織章程。如《西班牙王國檢察部組織章程》。

（21）檢察廳法。如《日本國檢察廳法》。

（22）檢察局組織法。如《沙特阿拉伯王國檢察局組織法》。

（23）檢察局組織條例。如我國《中華蘇維埃人民共和國工農檢察局的組織條例》。

（24）檢察機構條例。如《蘇聯南高加索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檢察機構條例》。

（25）檢察部門法。如《西班牙王國檢察部門法》。

（26）其他。例如，《羅馬尼亞人民共和國關于檢察署組織與活動的法令》、《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法院和檢察所條例》和《巴基斯坦伊斯蘭共和國旁遮普邦刑事檢控機關組織法》，等等。

另外，造成各國或地區檢察院組織法典名稱眾多的主要因素在于，“這些不同國家關于檢察院的法律的不同名稱，反映出各國檢察機關在國家政治體制中的地位和稱謂，也反映出其檢察法律在該國法律體系中的地位和效力等級，并且還表明了各國檢察機關建設和檢察組織立法的受重視與完善程度”，[4]以及中文譯者法學素養、翻譯習慣所致。同時，還存在將“檢察院組織法”之前綴國名加以簡稱情形。

此外，比較而言，大陸和社會主義法系國家檢察院組織法典，多以“檢察院（署、機關）法（條例、章程）”或“檢察院（署、機關）組織法（條例、章程）”為名；英美法系國家檢察院組織法典，則多以“檢察法”為稱。原因在于大陸和社會主義法系國家多主張檢察機關是檢察權的核心主體，英美法系國家多強調檢察人員是檢察權的核心主體。

2.種類多樣。除按名稱差異可將檢察院組織法典分為上述26種外，按所屬法系的不同，可將其分為大陸、英美和社會主義法系國家檢察院組織法典3類。

按國家性質的不同，還可將其分為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國家檢察院組織法典兩類。

按是否有效，可將其分為廢止和有效檢察院組織法典兩類。

按管轄范圍的不同，還可將其分為中央與地方性或者全局與局部性檢察院組織法典兩類。

按所屬地域的不同，還可將其分為亞洲、歐洲、美洲、非洲和大洋洲檢察院組織法典5類。

3.規范性與非規范性內容并存。以《俄羅斯聯邦檢察機關法》（亦譯為《俄羅斯聯邦檢察院法》）為例，諸如“檢察機關，在實施執法監督時，不得越權代替其他國家機關。在檢察機關獲悉違法事實信息并要求檢察官采取措施的時候，執法檢查活動開始運行”（第21條第2項）等條文內容，就屬于該法的規范性內容；而諸如“本聯邦法中職務名稱包括：檢察官……意指：俄羅斯聯邦總檢察長、總檢察長顧問、高級助理……”（第54條）等條文內容，則屬于該法的非規范性內容。

4.以規范檢察機關權力（或行為）的法律規范為主，兼有規范檢察人員權力（或行為）的法律規范。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各國現有檢察院組織法典系全面、系統和專門規范檢方權力或行為的統一“準檢察法典”。

5.法律結構特殊、復雜。（1）不論形式結構還是內容結構，檢察院組織法典的法律結構都相當特殊、復雜。一方面，以蘇聯、民主德國、保加利亞、波蘭、蒙古、阿爾巴尼亞、朝鮮、羅馬尼亞等人民共和國檢察署組織法典的內容結構為例，包括如下6方面：一是檢察署的性質；二是檢察署的任務；三是檢察署的職權和行使職權的程序，又包括：總的職權、一般監督、偵查與偵查監督、審判監督、監所監督、對于民事案件的監督、其他職權；四是檢察署的組織，又包括：垂直領導的原則，對誰負責，任免和任期，任命的條件，組成部分，總檢察長、副總檢察長和助理檢察長的分工，對下領導，與有關部門的分工，關于偵查員的規定，關于工作人員的級別，關于人民檢察長的規定；五是其他規定，包括：宣誓、到職和離職、關于兼職的規定、工作所在地、年齡、工齡、工資、休假、工作人員的提升、紀律和紀律處分、預算；六是通則和過渡規定。

另一方面，以“三大法系”主要國家現行檢察院組織法典為例：

《俄羅斯聯邦檢察機關法》依次包括：“第一編總則；第二編俄羅斯聯邦檢察機關組織機構與系統；第三編檢察監督；第一章執法監督，第二章對人與公民的權利與自由恪守狀況予以監督，第三章監督從事偵訊活動、預偵（初步調查）與預審機關的法律執行狀況，第四章對刑事處罰與法院裁定的強制性處罰措施予以執行的行政機關與機構、關押逮捕與拘禁人員場所的行政管理機關法律執行狀況予以監督；第四編檢察長參與法庭的案件審理；第五編檢察機關與機構的職務與干部；第六編軍事檢察機關屬性與活動保障；第七編檢察機關組織活動的其他問題”，共7編4章54條。

《英國1985年檢察法》（亦譯為英國《1985年犯罪起訴法》、《1985年刑事起訴法》、《1985年罪行檢控法》）依次包括：“第一章檢察院組織和職能，第二章刑事訴訟費和中央基金費用的裁決，第三章其他，第四章補充條款”，共4章31條。

《古巴共和國總檢察院組織章程》依次包括：“第一章宗旨、職權和組織機構：第一節宗旨，第二節職權，第三節組織機構；第二章檢察院：第一節總檢察院，第二節副總檢察長，第三節總檢察院的局和部，第四節法律監督局，第五節審判監督局，第六節刑事、民事、行政和勞工訴訟監督局，第七節監獄、看守所、勞教機關執法監督局，第八節干部局，第九節經濟、服務局，第十節宣傳部，第十一節總檢察院秘書處，第十二節軍事檢察院，第十三節各局、部的共同職責，第十四節省檢察院，第十五節省檢察院各部門，第十六節各部門的權限與職責，第十七節市檢察院；第三章其他”，共3章20節51條。

（2）盡管檢察院組織法典與檢察人員法典同屬檢察法典范疇，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名稱互譯，但兩者法律結構之形式和內容以及法律體例都不盡相同。

例如，以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為例，其《檢察院組織法》依次包括：“第一章總則，第二章依法對各部、相當于部的機關、其他政府所屬機關、地方政權機關、經濟組織、社會團體、人民武裝單位和公民的執法情況實行監督，第三章偵查監督工作，第四章審判監督工作，第五章執行監督工作，第六章拘留、監禁、改造監督工作，第七章檢察院的組織機構，第八章軍事檢察院，第九章最后條款”，共9章41條；而其《人民檢察官法》則依次包括：“第一章一般規定，第二章檢察官的任務和權力，第三章；檢察官的選拔、任用、免職及解職條件和程序，第四章檢察官保障制度”等，共5章34條。

（3）諸如“‘檢察院組織法與‘檢察院法不僅其法律名稱不同，而且，它們的法律性質、法律形式、法律內容及其在各國法律體系中的地位和效力等級等，也都有著嚴格的區別”論斷，[5]則顯武斷。因為，檢察院組織法典與檢察院（機關）法典之間并沒有本質差異，都屬于檢察院組織法典范疇，且法律結構與體例相當。而如上所述，這種名稱差異的主因，是中文譯者法學素養、翻譯習慣所致。

6.法律體例不一。一方面，“三大法系”國家檢察院組織法典之法律體例，主要有如下5種形態：一是包括：部分、編（篇）、章、節、條、款、項、目。如《葡萄牙共和國檢察署組織法》；二是包括：編（篇）、章、節、條、款、項、目。如《匈牙利人民共和國檢察院法》（亦譯為匈牙利《檢察機關法》）；三是包括：編（篇）、章、條、款、項、目。如《俄羅斯聯邦檢察院法》；四是包括：章、條、款、項、目。如《大韓民國檢察廳法》；五是只有條、款、項、目。如，《日本國檢察廳法》。

另一方面，“三大法系”同一國家不同時期或不同國家的檢察院組織法典之部分、編（篇）、章、節、條、款、項、目的具體數量也不同。例如，我國1954年和1979年《檢察院組織法》分別為3章22條、3章28條。

三、“三大法系”國家檢察院組織法典分布

與附屬性檢察法的普遍存在不同，自世界上第一部檢察院組織法典——《蘇聯南高加索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檢察機構條例》誕生以來，目前，“三大法系”只有47個國家[包括42個大陸法系國家（含15個社會主義法系國家）與5個英美法系國家（含1個社會主義法系國家）]有或曾經有過檢察院組織法典，僅占世界現有194個國家的24%。細言之，除上述大陸和社會主義以及英美法系國家檢察院組織法典之外：

前蘇聯還曾有《檢察監督條例》、《蘇聯白俄羅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檢察監督條例》、《蘇聯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檢察監督條例》、《蘇聯阿塞拜疆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關于國家檢察機關》、《檢察監督條例》。

德意志民主共和國（亦稱東德、民主德國）曾有《檢察署法》、《檢察院法》。

俄羅斯聯邦還曾有《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檢察機關法》。

波蘭還曾有《波蘭人民共和國檢察署法》。

捷克共和國現有《檢察法》（亦譯為《檢察官法》）。

斯洛伐克共和國現有《檢察院法》、《關于設立專門法院和專門檢察院的法》。

匈牙利現有《匈牙利共和國檢察院法》。

阿爾巴尼亞現有《阿爾巴尼亞共和國總檢察長辦公室法》（亦譯為《檢察官辦公室法》、《檢察機關法》、《檢察院法》）。

保加利亞現有《保加利亞共和國司法系統法》（亦譯為《司法法》）。

羅馬尼亞現有《羅馬尼亞司法法》（亦譯為羅馬尼亞《司法機關法》、《司法機關組織法》）。

蒙古還曾有《蒙古人民共和國檢察監督法》。

越南還曾有《越南民主共和國檢察院組織法》。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除有《法院和檢察所條例》之外，還曾有《檢察機關令》，現有《關于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檢察機關的法律規定》。

結 語

在法治國家，一種制度的產生、發展甚至終止，須有與之相關的法律支撐；反之，沒有法律支撐，就沒有與之相應的制度；有制度必有與之相應的法律存在。

因此，要圍繞全面深化改革總目標，堅持把立法決策與改革決策更好結合起來，抓緊修改完善同全面深化改革（含司法或其檢察改革）相關的法律（含修正《檢察院組織法》），從法律制度上推動和落實改革舉措，充分發揮立法在引領、推動和保障改革方面的重要作用。

欲得善治，必有良法。人們翹首以待具有中國特色的《檢察院組織法（修正案）》早日出臺！

注釋：

[1]所謂檢察法，即旨在規范檢方（即檢察機關及其檢察人員的統稱）權力（或行為）之國際與國內行為規范的統稱。它除包括國內與國際檢察法之外，據規范對象的不同，還可將其分為檢察機關法和檢察人員法兩類；據是否屬于法典，可將其分為檢察法典與非檢察法典兩類，等等。

[2]所謂檢察機關法亦稱檢察院法，即旨在規范檢察機關權力（或行為）之國際與國內行為規范的統稱。據規范檢察院權力范圍的不同，可將其分為以下3種：一是檢察院組織法典；二是除檢察院組織法典之外的其他檢察院組織法；三是規范檢察院權力（或行為）的國際與國內法律規范。

[3]參見陳健民：《檢察院組織法比較研究》，中國檢察出版社1999年版，第95頁。

[4]同[3]，第95～96頁。

[5]同[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