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的你

阿杜

“不知時間是否也幫助了你，是否也能讓你原諒當初那樣的我。”

1

夏子默是班上最靦腆的男生，他和女生說話會臉紅；與人爭辯時，更是一開口就會面紅耳赤，然后結巴起來，半天擠不出一句話。班上的同學都愛作弄他，看他臉上紅霞飛，不知所措的樣子時就會開懷大笑。

那時，學習壓力大，我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業，還要面對沒完沒了的考試。雖然我的成績還不錯，但也過得“水深火熱”，整天心煩意亂，畢竟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從小別人就夸我懂事，或許是吧，因為我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一直是個自覺自愛的女孩兒，守紀律，愛學習，嚴格要求自己。我的好勝心很強，我也看不得別人浪費時間，我總覺得，人都是好面子的，會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問題而努力。

夏子默成為我的同桌之前，我們沒講過幾句話。我和同學的關系都是淡淡的，保持互相尊重，一直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如果不是初三最后半年，老師調夏子默坐在我身邊，或許我的記憶中根本不會記得曾經有過這么一個同學。

2

夏子默動不動就臉紅，比我們女生還害羞。在他成為我的同桌之前，我也只是跟著大家一起笑笑，然后就過去了。畢竟人與人是不同的，我沒覺得他這樣有什么不好，而且在緊張的學習中，因為他的存在，大家反倒有一些樂趣。

可是當夏子默成為我的同桌后，我看見他動不動就臉紅感到非常別扭。怎么會有這樣的男生？一點陽剛氣質都沒有。與他相比，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女漢子”。我面對任何事情都很冷靜、果斷，會很快在腦海中想好對策。

夏子默小心翼翼地坐在我身邊，他的位置靠墻，每天上課，他安安靜靜靠著墻坐，看起來挺認真的，可是一做起作業，卻是這不會那也不懂。剛開始，我友善地對他說：“有什么不會的，下課時可以來問我。”很普通的一句話，他居然就臉紅了，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也值得臉紅？想不明白他。

我不是那種熱情似火的女生，但我也不冷血，我的成績比夏子默好，看他解題眉頭緊皺時，我會主動對他說：“需要我幫忙嗎？”他不吱聲，卻是以臉漲得通紅來回應我。

以前的同桌，雖然說不上感情有多好，但相處還是愉快的，大家互相尊重，和睦相處。我喜歡這樣的關系，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那種濃烈的友情是我所難以負擔的，但這種不吱聲的回應更讓我難堪。夏子默的臉紅，一次，兩次，三次……一段時間后，我就煩透了。我反感這樣膽小如鼠的男生，討厭這樣沒有交流沒有互動的同桌關系。他動不動就臉紅，有病呀？我在心里想。

“你什么毛病呀？總是臉紅，像個男生嗎？”有一次，我在寫作業，夏子默想借用我的英語筆記本，他用手輕輕碰我，我回頭看他時，見他的臉上一片緋紅，于是不悅地說。

夏子默沒反駁，他垂下腦袋，臉更紅了。

“沒藥可救。”我瞥了他一眼，搖搖頭，順手把筆記本遞給他。

3

一般來說，同桌間的關系會比其他同學來得好一些。我在班上沒有好朋友，同桌又是夏子默，心里挺郁悶的。

考試成績時有波動，我的情緒也會跟著波動起來。考得好時，沒有人會來分享我的快樂；考不好時，也沒有人安慰我幾句。雖然我不渴望如影相隨的友情，但這種沒有交集的同桌關系還是惹得我憤然。我把這一切都算到了夏子默身上，決定再也不理他。

又是一次摸底考試，我考砸了，成績掉了三十多名。我的表情把我的心緒展現無遺，我想當時我的臉就像臘月天沒有太陽的午后吧，陰晴不定。夏子默破天荒地開口說：“你考那么好還不高興呀？”我疑惑地把目光轉向夏子默，他這是跟我說話嗎？可是映入我眼簾的卻又是他紅通通的臉。

“你想些什么呢？干嗎跟我說一句話臉都紅成這樣？”我問他。

心里不痛快吧，我又加了一句：“和你同桌真沒勁！一個總是莫名其妙就臉紅的男生，心里肯定有鬼。”

“我只是想安慰你。”他委屈地說。

后來我想，那時候的夏子默會主動關心我，應該是猶豫了很久，做過思想斗爭的吧，但我一句話就回絕了他的熱情，把內斂的他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氣又擊落了。

“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你變態的安慰。”我噘嘴說。

夏子默當時聽了我的話后，整張臉都紅了，低下頭，沒再哼一聲。

臨近中考的那段時間夏子默更沉默了，而我面對緊張的學習已經無暇再理睬他的情緒變化，他在我眼中就像披了哈利波特的隱形斗篷，視而不見。

那些原本成績和我不相上下的同學，他們同桌合作，取長補短，互相幫助，成績逐步上升，只有我和夏子默這桌，根本沒有說話。

4

中考前一個星期的最后一次模擬考試時，班上已經升騰起濃濃的離別氛圍，有同學開始暗中傳遞畢業紀念冊，寫臨別留言。

雖然我沒一個特別好的同學，但大家畢竟同學一場，請我寫留言的人還是很多。面對別離總有些不舍，寫下的那些字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沒想到，夏子默也會請我寫留言本。

他把留言本遞給我時，說：“也幫我寫幾句吧。”

我愣了一下，然后諷刺他：“寫什么？有必要嗎？我們坐在一起，連話也沒說過幾句。”

夏子默當時連耳根都紅了，他低下頭，怯怯地想收回他的留言本。

“你就不能像回男子漢？動不動就臉紅，動不動就低頭，心理有毛病呀？和你同桌真是倒霉死了。這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的男生？還寫留言？我只有一句話送你：不要老臉紅！”很少慷慨陳詞的我，一席話贏來了熱烈的掌聲，在對夏子默的嘲笑聲中有人開始起哄。

可能是受到掌聲影響吧，我一激動，在夏子默伸手來拿留言本時，我卻隨手一揚，留言本飛出窗外，掉進了教學樓后面的水塘里。

哄笑聲四起，夏子默卻是抬起了淚眼婆娑的臉，狠狠地瞪著我。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的初衷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希望他不要老臉紅，能夠像個男子漢，但我卻把事情弄得無法收場了。

夏子默常臉紅，卻不曾哭過。我看著他淚光波動的眼睛，憤怒的表情時，心里突然像被針刺了一下，很疼。我說對不起，夏子默卻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

一直到中考，我們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此時的我，在初夏的窗前，寫著你的故事。時間的流逝，多少讓我成熟了一些，懂得尊重他人，收斂自己。在我經歷了很多后，才覺得你的沉默不語，你的臉紅害羞，是那樣可愛。不知時間是否也幫助了你，是否也能讓你原諒當初那樣的我。已無法重新遇見你，更沒有你的消息，我也只能寫下曾經的過錯，默默祝福不知身在何處，害羞的你。（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