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反射

夏妙錄

凌晨，天還沒亮透。

窗外傳來一陣喧鬧聲：有棍棒的摔打聲和被打人的求饒聲，還有追逐的腳步聲等等。如果換作一個月前，我肯定會起床，借著窗外的街燈查看個究竟，可是現在，睡意被攪得全無，只有煩。

很快，大街上傳來老爸老媽急促的勸說聲：小伙們，別打別打了，有事好好說，好好說……

正當我心里想著爸媽多管閑事時，大街上傳來幾聲“哎喲哎喲”的叫喊，是老媽和老爸的聲音。

我再也躺不住了，起身撩開窗簾：只見穿著睡衣睡褲的老爸老媽彎腰護著躺在地上的人，邊上有好幾個人舉著棍子，把他們團團圍住……隨時想下手揍人，卻找不到好時機：老爸老媽正張開著雙臂，圍成一個圈，圈在躺地上的人上方，雙臂隨時可以擋住下砸的棍棒。同時，爸媽嘴里都不住地求饒，好像躺在地上的是我或者我們兄弟姐妹中的任何一個。

最近幾年來，這樣的情景我見過無數次。因為我有一個很愛惹事的哥哥。是從他進入初二開始，結交了一批鐵哥們，雙腳綁上沙袋、手臂雕著藍色的龍圖騰、天天唱著武打片里的主題歌，家里人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乖學生，卻不知道他其實經常逃課參與打群架……像很多小說里寫的一樣，直到老師找上門來說讓哥哥在家好好反省幾周，老爸老媽才恍然大悟，學校實在管不住他了。從此，哥哥游離在學校和家之間，每次到家反省幾周后，又到學校上課，不到兩三天準又違反紀律被送回來反省。于是，十五歲的哥哥有一大把大把的時間多出來，幾乎天天可以為他那些考進不同初中的兄弟姐妹們出人頭地，參加打架斗毆的事就像家常便飯一樣了。“只要朋友受到一點點的欺負，哪怕有人對我朋友講一句難聽的話，那也不行！”哥哥說得豪氣沖天。哥哥說完自己如何幫朋友兩肋插刀的事后，突然想到我是他的親弟弟似的，說：“如果有人動你一根毫毛，哥給你做主！”說這話時的哥哥就像剛從哪個武打片里走出來的武林高手。

哥哥的變化，可苦了老實巴交的爸媽。一個月前的那些夜晚，只要哥哥沒回家，我們家的大門從來都是虛掩的，爸或媽則坐在門后守著，說是如果我哥被人追趕，他可以隨時沖進門來……夜深人靜的時候，老爸老媽曾無數次在大街上求饒：有時是求人家放過我那正挨打的哥哥，有時是求我哥哥放過被打的人……

我穿好衣下樓后，打人的那撥人馬已經離開，地上的人艱難地坐了起來，看得出他被打得不輕。爸媽勸說傷者到家里避一避，說：天亮透再走就不危險了……

給爸媽手臂上傷藥水時，我責怪爸媽多管閑事，老媽回答：開始我們以為是你哥鬧事……老爸補充道：等我們站在街上才醒悟過來，你哥已經到部隊一個多月了……老媽接著說：他雖不是你哥，被打了他的父母也會心疼，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老爸接力賽似的緊跟了話題：總有一天他們都會長大，大了就懂事會學好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