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狀

岳承貴

小麥這天一大早接到“人類維權”法院的傳票，他的大腦被他的嘴巴告上法庭，法院已立案，將于12月4日開庭審判。

大腦一時胡思亂想，浮想聯翩，千思萬想，可絞盡腦汁仍不得其解，嘴巴為什么告上法庭，嘴巴和大腦可都是主人身上重要器官，對主人忠心耿耿，每時每刻都忠于職守，全心全力為主人服務，一直和諧相處，怎么一不留神就對堂公薄？

開庭之日，小麥坐在被告席上。大腦認真傾聽法官宣讀狀紙，原來嘴控告大腦剝奪了它說話的權力和能力，陳述長期以來，大腦很少把說話的指令通過專門的神經軌道傳遞給嘴，使得這條綠色專線因長時間不用而萎縮，堵塞，導致嘴肌肉群逐漸喪失控制發音的口型，舌頭和喉嚨發音功能也在日漸弱化，傳來的只有吃、吞信息，只會咬、咀嚼、咽動作，遠離文明，而把原本由嘴完成的事傳給手。

法官讀完起訴書，小麥等不及法官問話，急得連忙站起身有話要申辯。可不是張開嘴，而是雙手抬起，擺在胸前，十個手指飛快地上下彈動，像小雞們爭米樣，可又有序不亂。

這一舉動頓時引起一片嘩然，記者們蜂擁而上，圍住小麥，抓拍這一鏡頭，閃光燈像星星在夜空中閃爍。

小麥可能意識到自己舉動的異常，努力張大嘴，好一會才吃力地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聲音，沒人聽出他要表達的意思，就又閉上，委屈地抖動幾下手，眼睛流下淚水。大腦一片空白。

法官、陪審員，在場的人都傻眼，連記者們也都忘了抓拍鏡頭，把眼從照相機上移開，呆呆地盯著小麥，皺著眉，在思考。幾秒鐘的沉默后，法庭像炸開鍋，一時人聲鼎沸。

審判長用力敲著錘子，高聲喊道：“安靜！請安靜！”

“冤枉啊！”小麥嘴巴終于喊出一句話，打破靜得讓人窒息的法庭。

眾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小麥。小麥的嘴巴又合上。

法官們交流一下，審判長宣布休庭。

法官們與小麥溝通，小麥很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急得汗如泉涌，不停地用眼在四周尋找，猛然沖到一臺電腦前，手指敏捷地輕敲鍵盤，發出陣陣悅耳的“噼噼啪啪”聲，顯示屏閃出一行行字，是回答法官們提出的一個個問題。

“每天除了睡覺都在用電腦，上班工作，看書、查資料，叫外賣，購物，與朋友聊天，電腦可……”

法官們一看，心里一下明白原因，可又感到棘手，如何審判，因為找不到法律條文和案例。立即在一起商量，同時派人在互聯網上與各國多家法院、大學教授交流，都反映近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正在進行調研、討論。

最后宣判如下：罪魁禍首是電腦，故判原告小麥的大腦每天要通過語言神經向嘴傳遞以下信息，早上起床向爸爸媽媽問好，上班前與家人打招呼，在單位有事應口頭向上級部門領導匯報工作，每天必須陪爸爸媽媽或奶奶爺爺、外公外婆等長輩說半小時話，除工作需要外，每天不得坐在電腦前超過6小時，同時追究執行人小麥、單位有連帶責任。一旦大腦重犯將終身不得接觸電腦，將啟動一種電腦程序，只要小麥靠近任何一臺電腦，電腦就會自動關機，無法操作。

小麥嚇得一身大汗，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要做敲擊鍵盤的動作，猛又放下手，張嘴要大喊，可又喊不出聲，雙手揮舞。

“該起床了，又玩一夜的電腦，天天……”

小麥被媽媽喊醒，拉開窗簾。好在今天是周末不要上學。

“媽媽早上好！”小麥爬起朝媽媽大聲說。

媽媽先是一愣，很快臉上掠過一陣笑意，留下一句“早飯熱在鍋里，我去上班。”轉身離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