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都不算愛

張軍霞

朵朵趕回家時，母親正蹲在火爐邊，很認真地燒著一本什么。她搶過母親手中的撥火棍，辨認那些殘留的字體，確認應該是一本日記，內容相當隱私的那種。

“這一定是你寫的吧？挺煽情的！”朵朵氣沖沖地說。母親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繼續一頁頁的焚燒。

“好吧！事到如今，你總應該告訴我，我是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朵朵問道。“你，怎么會提出這樣愚蠢的問題！”母親抬起頭，望著墻上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是呀，朵朵更加疑惑，自己的眼睛像爸爸，臉龐像媽媽，說起話來像爸爸，走起路來又像媽媽，怎么會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

“可是，爸爸昨天喝醉酒，親口說我不是他的孩子，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真丟臉！”朵朵的語氣變得那么悲傷：“他說你前幾天收到了一個郵包，神神秘秘不知藏在哪兒，一定是和從前的相好又聯系上了……”

母親燒完了整本的日記，從容地沏好一壺茶水，這才開口說話：“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真相吧。在和你爸爸結婚之前，我的確愛著另外一個人……

我們是同學，青梅竹馬，誰都以為我們會牽手一生。但，就在他18歲那年，因為父親投資失敗，很快變得傾家蕩產，感覺無顏見人，他們全家悄然離開，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我和他，永遠失去了聯系，一直到現在。

而你的父親，年少時，癡癡迷戀著住在隔壁的一位女孩，她長相甜美而清純，是位小有名氣的歌星，她的一顰一笑，都令他著迷。她的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但閑來無聊的時候，也會約你父親一起去看電影。

一次，忽然有一群人闖來，惡狠狠把她的門踢開，對她拳打腳踢，罵她是狐貍精，居然勾引別人的丈夫。她不掙扎，也不辯解，任憑他們打罵。鄰居們早就懷疑這位芳鄰的品行，他們幸災樂禍，誰也不肯上前勸阻。只有你父親，瘋了一般沖上去，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她，雄獅一般沖著那群人怒吼，讓他們立刻滾開。

那群人真的滾了，在你父親付出了鼻青臉腫的代價之后。很快，女歌星也離開了小城，不知去了哪里，很多年，再無音訊。后來，你父親和我結婚了，但他對她一直念念不忘，即使我們共同生活了這么多年，她依然是他心中最純潔的女神，最好的戀人……”

母親講到這里，深深嘆了一口氣：“就在不久前，女歌星發現自己患了不治之癥，或許是良心發現，也或許是她沒有了別的親人，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她將一本日記寄給你的父親，里面詳細記錄了自己所有的戀愛史，當然，也包括所謂第三者的不光彩歷史。她還在日記中，附了一封信，說她不值得他相思。

我反復想了很久，決定不讓你父親看到這本日記。因為，一旦心中的女神形象被摧毀，他會很痛苦……”

朵朵恍然大悟，她流著眼淚抱住母親：“寧肯自己被誤解，也不愿意說出真相。原來，您才是最愛爸爸的那個人！”

不知何時，夜色早已朦朧，朵朵開車走出家門，車內的收音機里，正緩緩流淌著一首歌曲：“如果這都不算愛，我有什么好悲哀……”她要去見父親，雖然，她沒有想好如何解釋這件事。至少，從這個春風沉醉的夜晚開始，她又相信了愛情。

（編輯 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