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積寺，那曾經的幽深

張彩俠

“不知香積寺，數里入云峰。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走在香積寺香火繚繞、游人閑步的庭院中，探尋王維詩中那參天的古樹和層巒迭嶂的群山，似乎難以體會到那曾經的荒僻和幽靜！

站在寺院門口，手遮涼棚，遙望南山，巍巍秦嶺綿延起伏、氣勢磅礴、蔚為壯觀！一千多年前的詩人，灑脫不羈，雖然不知香積寺的具體位置，卻敢于步入茫茫山林中去尋找。行不數里就進入了白云繚繞的山峰之下。而今日的香積寺，周邊道路四通八達，村莊店鋪鱗次櫛比。何曾有云峰、泉聲、危石？香客、游人、村民，進進出出，摩托車、小轎車塵土飛揚，儼然一個旅游兼休閑所在。雖說仍然少不了善男信女的頂禮膜拜，但更多的是紅男綠女的相機閃爍。

寺內古松、寶塔依舊，但古松已不足以遮蔽正午的日光，善導塔也因遭到雷劈而殘缺不全。小草茵茵，迎春花燦爛，杏花含苞欲放，春天已然來到了香積寺。香客、游人或三五成群，或三三兩兩，卻也沒有喧嘩吵鬧，倒也顯得祥和安靜。欣賞碑文、拍照留念，我們只是過客，匆匆而來，急急而去，未曾給香積寺帶來什么。而香積寺的鐘聲、鼓聲也似乎未曾響起，或許是紅塵中的我沒有聽到那來自大唐的幽遠的鐘聲。

回首端詳一代佛教領袖趙樸初那遒勁有力的書法，恍然明白為何自己身在香積寺，卻無法找到那份寧靜空靈之感了。不是因為滄海桑田，香積寺沒有了山林的遮蔽，也不是因為車輛、游客的熙攘。而是因為自己身在寺中，心在凡間。沒有了內心的寧靜，即使身處幽谷深林，也找不到那汪來自佛國的空潭，又怎么能夠克制來自世俗的欲望呢？只要心中有佛，“安禪”只是形式；只要自己不被物欲所淹沒，滾滾紅塵中一樣可以“制毒龍”！

曾經的香積寺也許地處深山密林，四周云霧呈祥，讓人如入凈土。而今的香積寺雖說已經人來車往，盡顯盛世繁華。但是只要你愿意放下瑣務，來此靜心，依然可以使浮躁的心靈變得寧靜，讓煩惱憂愁煙消云散。王維詩中香積寺的幽遠已經不在，但他沉湎于佛學的恬靜心境，他描繪的山林古寺的幽邃清高卻留了下來，讓一代又一代文人騷客品讀、賞析、尋勝。

不論世事如何變遷，時光怎樣流轉，海水可以枯竭，山石可以風化，唯一不變的是人的內心。不管你身居廟堂還是鄉野，只要心靜，只要一心向佛，佛便無時不在心中，又何必去寺院中禪拜呢？本來就是詩人因內心恬淡寧靜而倍覺寺中幽靜啊！愚鈍的我卻非要去找什么當初的幽深，豈不謬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