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無助

趙明智

有時，我只想靜靜地待著：或倚窗凝思，或仰望夜空，或柳下聆聽……希望在萬籟俱寂的夜——思緒飛揚。覺得滿滿的靜，如圣水一般漫過全身，浸潤心靈，洗濯心中的煩躁與憂傷。痛苦是漫長的，如茫茫苦海，無邊無際；似漫漫長夜，無窮無盡。幸福則往往是短暫的，轉瞬即逝。

我明白一切雪融冰消或抽芽開花都是自然的。我們盡一切努力也無法阻止花的凋謝，于是，開花時，看花開；凋謝時，就欣賞花的飄零吧；盡一切努力也不能使落下的任何一片葉子回到枝頭，因此，我會心存敬重，深情地面對大地這種無言的呈現。

我想人生也是如此吧，抱著這種平常自然的心態去面對，面對生命中的成功挫敗，悲歡離合，愛恨情仇，生老病死。擁有時，我會盡情地享受期待的美麗、相逢的喜悅、相擁的幸福；失去時，我會珍藏著溫馨的記憶。一張張照片，不會隨歲月的流逝而泛黃；一首首兒歌，在我心底蕩漾；一句句并不流暢的話語，永遠是滋潤我心田的甘露。

安靜地坐在窗前，拭去憂傷的淚，酸楚的淚。微笑著眺望心中的遠方，靜靜地思念、牽掛，默默地期盼、等待。盡管漫無目的，盡管希望渺茫，盡管束手無策……也不言放棄。怨天尤人，痛不欲生，都是徒勞，毫無意義。只想把生命里的痛苦，當做一碗濃茶，慢慢地滋潤我的情懷；當做一壺烈酒，漸漸地麻醉我的靈魂。

我萬般無奈，在痛苦中掙扎，那切膚之痛，痛徹心扉之悔，欲哭無淚，肝腸寸斷啊！“苯丙酮尿癥”，多么生僻的字眼兒，多么怪異的疾病！如果，小孫女的病能在出生時發現；如果，醫院有一丁點兒負責任；如果，哺乳期少沖幾杯“雀巢力多精”；如果，周歲后少買幾次油燜大蝦、紅燒雞翅……一切都為時已晚，已成定局，無回天之術啊！“天缺一角有女媧，心缺一塊難再補！”

我常常魂不守舍，茫然若失，心中充滿抑郁、惆悵、無奈、憂傷！仿佛秋風中漫天飛舞的枯葉，零落成泥的腐枝；宛如斷線風箏，隨風飄蕩；失舵之舟，隨波逐流……生活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商場里，琳瑯滿目的美食，與小孫女無緣；節假日，餐桌上豐盛可口的飯菜，與小孫女無關。我心如刀絞。別人家的孩子，思維敏捷，發育正常；口齒伶俐，活潑健康；依偎在父母的懷里，甜甜地叫著爸爸、媽媽……我羨慕極了，甚至有些嫉妒。我的小孫女長得是否漂亮可愛，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她健康，快樂！

我也曾有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和睦、美滿、幸福。女兒大學畢業后26歲結婚。婚后十年剖腹產，生下了小女兒悅悅。孰料，厄運同時降臨，孩子竟患有遺傳性疾病，我平生聽都沒聽過的“苯丙酮尿癥”。不知上蒼為何與我開這樣的玩笑。更可怕的是這種疾病的治療、康復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很有可能伴隨終生。要命的是，孩子出生時由于醫院的疏忽，或者說不負責任，孩子并未進行常規篩查，致使孩子錯過了最佳治療期。現在孩子已八歲有余，智力發育還達不到正常兒童兩歲的程度——生活不能自理，無法語言溝通，更談不上上學讀書了。

我曾幼稚地認為，一個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要肯努力，就會有收獲，肯付出，就會獲得成功。可當面對小孫女時，我茫然了，不知所措了。我也曾天真地想，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斷成熟，小孫女的病會逐漸好轉、康復；她會像正常孩子一樣，健康、活潑、可愛。可經過飲食控制、藥物治療、康復訓練等，已四年有余，病情無多大好轉，智力無明顯進步。醫生一再斷言：患兒出生后，飲食不當，腦干細胞受損嚴重，受損傷的腦干細胞是很難修復的……擲地有聲的話語，若磐石壓在我的心頭！

一個人的生命是短暫的，時空則是永恒的，個體的人只是煙塵。要使生命變得有價值，是何等地不易。作為一個智力殘缺、能力低下的人，更是難上加難。我將不惜付出畢生精力來呵護、照顧并救治小孫女，但結果難以預料，或者說已經不重要了。

有的人輝煌一生，有的人黯淡一生，最終都是一個結果——煙消云散。人生的旅途不在結果，而在體驗途中的風景，品嘗過程中的悲與喜，苦與樂。如果你春季播種，夏季辛勤耕耘，而秋季遭災顆粒無收，請不要氣餒，不要悲傷，要安心自己的付出，至少可以看到它們是怎樣努力地為你拔節、開花，這也是一種安慰，一種回報。

……

正常人看來，健康是極普通、極平常的事，但對于在痛苦中掙扎，備受疾病折磨的人而言，健康是一種奢望，遙不可及。我生無他求，只要小孫女的病能得到有效治療，早日康復，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我死而無憾了！

責任編輯：侯娟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