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純
妮可林·麗芙·安德森(Nikoline Liv Andersen)是哥本哈根一個跨國家庭的次女,父親是丹麥人,母親來自挪威。1979年出生的她從小到大一直居住在哥本哈根,唯一一次離開,是在學生時代被迪奧的前首席設計師約翰·加利亞諾(John Galliano)看中,力邀前往巴黎當他的座下門生。也難怪加利亞諾會對妮可林看對眼,妮可林的作品充滿矛盾、主調悲觀、氛圍陰柔詭異,有著與加利亞諾十分相近的審美傾向與理念;他們都是“講著鬼故事”的人,并且還有著對戲劇化瞬間狂熱的執著。
畢業于丹麥設計學院(Danmarks Designskole)的妮可林也是拿獎專業戶,粗略算一下,妮可林從2004年至今拿過二十多個獎項,參加展覽與秀近四十場,商業作品卻寥寥,只作為自由設計師參與過皮草公司Saga Furs的設計工作。她是一個博物館方向的設計師,想把自己的所有作品做成藏品,有這種傾向的設計師在作品里所投入的心力不可想象,也由此更促成了一個喜歡沉浸與較真的性格。
妮可林是一個很嚴謹認真的人,總能給人最及時的反應,而且言語措辭對應得工整,毫無引申廢話,這種機械感頗強的處事風格更像來自一海之隔的德國。在采訪之初,妮可林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她干脆利落又一絲不茍地介紹了一遍家庭情況,囊括了父母兄長,還特意強調了自己的先生克里斯汀,稱他們兩個女兒的小家庭是自己所有創作的重要部分。與多數藝術家或設計師們或嚴密隔離私生活,或感性到混亂不同,她似乎知道公眾希望了解這些,又點到即止一點不肯多說,理智到極致。
但妮可林的作品,會讓人完全顛覆對她的看法,在《只有天使擁有翅膀》里,一位科學家發明了一臺機器,創造出了一條通往人類生存合法化的道路。“人工的自然”雖然是對城市時代人類存在意義的詰問,卻表達得仿佛野外歷險。暗黑色調里潛藏的天真,易碎的惡魔姿態,敘述里很女性化的私密感,所有的思考都換成故事娓娓道來,處處流露著一個青春少年的夢幻。看看她的作品,再看看她的人,瞬間有穿越到剛剛去世的魔幻現實主義作家馬爾克斯書里的感覺。
只有勤奮是可以確定的形容詞。在剛剛結束了最新展覽《只有天使擁有翅膀》(Only Angels have Wings)后,妮可林又投入了5月份在霍森斯藝術博物館(Horsens Art Museum)的新個展的準備工作。與此同時,她還在忙碌地為歐洲電視網歌唱大賽設計舞臺服裝。
Q=《藝術與設計》;A=妮可林·麗芙·安德森
Q > 北歐設計所廣為人知的功能主義是否曾影響過你?
A > 我極少想起功能主義,至少在我為展覽創作的作品里。因為對我來說,在這部分作品里,如何使服裝這個載體在實驗性上走得更遠、變得更有表現力是最重要的事。但是在除此以外的其他項目里我確實會考慮得更功能一點,比方說我目前正在為歐洲電視網歌唱大賽(Eurovision Song Contest)所做的設計,這些衣服就必須方便移動,在這種情況下功能才重要。
Q > 你作品的最終呈現里時常出現一些與自然有關的,很有情節感的畫面,像《只有天使擁有翅膀》甚至有些亞洲的叢林的感覺,這些靈感來自哪里?
A > 我非常向往亞洲的叢林,但是很遺憾我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歐洲,我的靈感幾乎全都來自我身邊的自然。但是情節感對我來說確實很重要——雖然我總想通過作品追問生活的意義、或為什么當我們死亡的時候總要回歸土地之類,但歸根結底我在我所有的作品里都只是想訴說一個故事——可能只是一個很短小的故事,或者一首我自己寫過的,如今想要把它視覺化的詩。
Q > 多數人會給你的作品定下“惡魔”、“暗黑”這樣的標簽,但也有人認為其中藏有很不為人知的甜美,你自己怎么看?
A > 我喜歡創作反差很大的東西,材料質地的反差、故事的沖突,甚至故事含義里模棱兩可的那種東西。反差使一切有趣。我受暗黑影響的確很深,我常常思考我們的存在——這個藏有最多黑暗面的東西,但是與此同時,我卻總想用我的衣服尋找“魔幻瞬間”。也許這就是為什么我的作品會給人那種混合感覺的原因。
Q > 你似乎很擅長多維構建——不止是材料上的結構,也體現在思考上。你是否有著多面的興趣?有哪些藝術家是你所喜愛的?
A > 弗朗西斯·培根、亨德爾、亞歷山大·麥昆等,都是我眼中卓越的藝術家與設計師。但是我雖然喜歡所有類型的視覺藝術和設計,卻好像很少直接受到其他類型視覺藝術的啟發。因為我覺得如果其他人已經做了,我就不能再做。所以我在創作的時候不會去看任何其他設計作品,而選擇閉門造車創造我自己的故事。我的素材更多的是來自自然界中的一些結構,比如小昆蟲的皮膚、水晶和石頭的表面紋理、樹葉的結構等,動物毛皮和羽毛也是我重要的靈感來源之一。在積累了足夠多的素材后,我就開始嘗試用完全不同的材料發明出我自己的面料。
Q > 常用的材料中,你似乎比較偏愛蕾絲、珠子?它們在你的語言里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嗎?
A > 我愛將那些老的舊的、美麗的、陰柔的、閑散的東西混合起來,飾以有濃重孩子氣的塑料珠子。這仍然與沖突有關——這種沖突非常滑稽有趣。其實這種建構習慣要說到方法論的層面,則一切都源自于我受到的來自工業制品的啟發。在我實驗自己的面料時,我喜歡將那些通常不被用在服裝上的工業制品再造轉換、改頭換面成一種完全不同的、天然有機的狀態。
Q > 你的設計過程是怎樣的?在制造之前會繪制精確的效果圖嗎?
A > 從調研開始。我在設計之初會在網絡上做很多調研、讀很多故事并自己寫一個故事,然后開始做大量的面料實驗。在這以后,我會畫一些草圖,然后就開始在人臺上立體裁剪。對我來說一個合體的好板型才是最本質的東西,有了合適的板之后才是面料制作與縫紉。
Q > 在技術層面,什么是你曾遇到過的最大的困難?
A > 所有我做過的作品都要經過一場“戰爭”。我其實不太明白為什么我總是愛上復雜與耗時的技術,我非常享受幾個小時又幾個小時地坐在那兒,與一些微妙的細節死磕。對我相信的東西我似乎擁有永恒的耐心,但卻完全無法只為物質收益工作。回到上面的話題,技術層面最耗時的部分,應該是與面料有關的部分,面料本身的制作階段會讓你覺得永無休止,而好容易結束了以后,之后的縫紉部分又是另一個沒完沒了的開始。
Q > 目前有參與其他商業項目的創作嗎?
A > 現階段我的精力完全集中在眼下的展覽《只有天使擁有翅膀》上,我投入了所有的時間,完全無暇顧及任何其他。但是,如果有朝一日能開展一些奢侈品配飾的商業項目,我將樂意一試。因為在《只有天使擁有翅膀》中,我也做了很多配飾比如鞋子,我覺得它們有潛在的商業價值。但是目前這只是一個心愿。
(編輯:曾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