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球小子

風舞花

一、搞笑的神童

李明在全國臺球比賽中曾多次獲獎，后來在省城開了家青少年臺球俱樂部，自任教練。前來學習臺球的孩子很多，家長們都希望他們的孩子能像丁俊暉一樣一夜成名，至少也能像李明那樣拿大獎，因此李明沒少賺錢。但李明也有個心病，就是在眾多的弟子中，真正對臺球有天賦的卻一個也沒有。

這天，李明接到一個電話，是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蕭然打來的，蕭然在電話里興奮地說：“老同學，聽說你現在是臺球教練了，我可為你找到了一個臺球神童……”忽然，電話斷線了。

李明放下電話直搖頭，這個蕭然在搞什么名堂啊，沒頭沒腦的，這事他很快就忘了。

沒想到才過幾天，蕭然竟風塵仆仆地來找李明了。幾年不見蕭然黑了不少，身后還跟著一個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大約十二三歲。看見李明，男孩怯怯地躲到蕭然的背后，只露出腦袋忽閃著大眼睛盯著他。

老同學多年不見，李明有些激動，上前擂了蕭然一拳：“你這家伙，不是在教書嗎？這些年跑哪兒去了？”

“我啊，當志愿者到偏遠山區支教去了。哦，對了，這個就是我跟你說的臺球神童。”蕭然拉出躲藏在背后的男孩說，“狗子，快叫李教練。”狗子怯生生地叫了一聲：“李教練好。”

李明拉過蕭然低聲說：“鄉下的孩子，能懂什么臺球啊。”蕭然說：“可別小看他，厲害著呢，要不讓他給你露一手？”

李明不想傷了老同學的面子，就把蕭然和狗子領進了俱樂部。李明擺好臺球，讓他的一個與狗子年齡差不多的學生過來比試。狗子看著臺球桌眼睛就亮了，看上去十分興奮，伸出手來回摩挲著臺球桌，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李明讓狗子先開球。狗子弓腰、瞄準、開球，“啪”一聲，沒想到第一桿就打滑了，圍觀的人都笑起來。

狗子的臉紅了，蕭然鼓勵狗子說：“別緊張，好好打。”蕭然的話還沒說完，狗子就“啪”地一桿把臺球打飛出去了，這下人們笑得更厲害了。

李明搖搖頭笑著對蕭然說：“老同學，算了吧，別跟我開玩笑了，這孩子連球桿都不會拿。”說著就要去奪狗子手里的球桿，沒想到狗子憋紅了臉就是不撒手，還一個勁地說：“我會打，我在我們那里是無敵手。”李明又生氣又好笑：“你這孩子，咋這么倔呢！”

蕭然急得在旁邊解釋：“不是這樣的，狗子平時打得挺好的，一定是不習慣，沒發揮好，你再給他個機會。”

狗子不懂事，你蕭然還不懂事啊，李明有些不高興，但又不好發作，說：“老同學，算了。多年不見，走，我請你們吃飯去。”想不到蕭然搖搖頭拒絕了，拉著狗子轉身就走。

回去后，李明把這件事當笑話講給老婆文麗聽。當初蕭然可是與李明一起追過文麗，李明得意地說：“這小子越來越不靠譜了，當初你幸好沒跟他。”

文麗說：“蕭然不是這樣的人，莫不是有什么誤會？”李明說：“不說了，吃飯吧。”他壓根兒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二、上門下戰書

沒想到過了幾天，蕭然竟帶著狗子找到李明家里來了。他一點兒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量著裝修豪華的房子嘖嘖贊嘆。

李明說：“老同學，有什么事嗎？”

蕭然正色道：“我是代表狗子來給你下戰書的。”

“下什么戰書？”

“狗子要和你打幾局臺球。”

這蕭然一定是瘋了，就狗子那樣還能玩臺球，而且還要挑戰他？李明真是哭笑不得。

見李明不答應，蕭然笑著說：“我就知道你不敢。文麗，你看你們家李明，膽子越來越小了，連一個鄉下孩子都怕。”

文麗看著李明，李明聳聳肩，說：“好，我就陪這孩子玩玩，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

樓上有一間臺球室，是李明平時練球的地方。這次李明還是讓狗子開球，他想讓狗子和蕭然當著文麗的面出丑，沒想到狗子竟一氣呵成拿下四十多分，幾日不見，狗子前后判若兩人。李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當場半天沒動靜，直到蕭然在一旁催促，他才回過神來。

接下來李明不敢再掉以輕心，要是輸給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他采取了以守為攻的戰術，給狗子設了不少的“套子”。狗子畢竟缺乏經驗，光靠橫沖直撞，第一局輸給了李明二十多分。

一場球下來，狗子滿臉通紅，大汗淋漓，李明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蕭然看著狗子，說：“我們輸了，我們走。”

“等一等，第二局還沒打，怎么就輕易認輸呢？”李明說。他突然對狗子產生了興趣，這個孩子真的是與眾不同。他有心想收狗子為徒，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

蕭然說：“第二局，如果你要打，就到這個地方來吧。”說著塞給李明一張紙條。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李明非常惋惜。文麗走過來推推李明，問：“你發什么呆啊？”

“蕭然說得不錯，狗子還真是個奇才。幾天不見竟然有如此進步，讓人刮目相看啊。”

“那你還不去追！”文麗提醒道。李明忙追了出去，可是蕭然和狗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三、鄉下臺球賽

蕭然留的地址是一個叫金家嶺的偏僻小山村。李明想想還是決定去看看，他實在舍不得狗子這樣的好苗子。而且他很好奇，農村孩子為什么會玩臺球，而且玩得那么好呢？

李明坐了火車又坐汽車，最后汽車停在了一個小鎮上。李明正要向人打聽金家嶺怎么走，突然旁邊轉出一個農民模樣的漢子，對李明說：“你是城里來的李明李教練吧？我在這里等你好幾天了。來，我給你拿包。”李明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就警惕地捂住包往后退。

那漢子咧著嘴笑了，“別怕，是蕭然老師派我來接你的。”

李明這才放了心，跟著漢子往金家嶺走，沒想到山路又陡又險，最后李明把包給了漢子背，還是累得汗流浹背。

走到村子外面，天都快黑了，李明就看見蕭然帶著一幫老老少少舉著火把在歡迎他。但唯獨沒有看見狗子。endprint

鄉下人就是熱情，老鄉們把家里儲藏的臘肉和野味都拿了出來，給李明做了一頓豐盛的晚宴。吃飯的時候李明問起狗子，蕭然說：“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說。”

第二天，蕭然帶著李明在村子里轉了一圈，李明發現這里的鄉親們都很窮，好多人家吃的都是玉米糊糊。想想昨晚的飯，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一路上不見狗子，李明就問蕭然：“狗子在哪兒呢？”

“跟我來吧。”蕭然說。

蕭然帶著李明去了村小學，那是兩間破瓦房，一群孩子擠在里面上課，正在上課的老師是一位殘疾人。

“我來的時候，這里只有這位代課的王老師，同時教著三十多個大大小小不同年級的孩子。”蕭然說。

李明站在窗子外面，看見狗子同一群孩子坐在教室里正跟著王老師大聲地背課文。才幾天不見，狗子看上去更瘦了。

“沒想到金家嶺這個地方這么窮。”李明不禁感嘆道，“臺球是一項高雅的室內體育運動，這么窮的地方怎么會有臺球？”李明實在不明白蕭然為什么讓他來這里。蕭然看看表，走過去敲響了下課的鐘聲。孩子們歡呼著沖了出來，狗子走在最后，他扶著一位盲眼的孩子走了出來。看見李明，狗子有些激動：“李教練，您真的來了啊。”他又回頭對盲眼的孩子說：“小虎哥，李教練真的來和我比賽臺球了。”

“這地方連臺球桌都沒有，我們在哪里比賽呢？”李明有些疑惑。狗子忽閃著大眼睛笑著說：“誰說沒有，在學校后面的空地上。”李明跟著狗子來到屋后，一塊空地上放著一個臺球桌般大小的東西，上面罩著稻草。李明大感驚訝，沒想到這么窮的學校居然還有臺球桌，一個普通臺球桌都幾千塊錢呢。

狗子揭開稻草，李明一下子就傻了。那是用石頭和石板搭的一個臺球桌，臺球則是許多磨圓的鵝卵石，上面用筆歪歪扭扭寫著數字，球桿也是用樹枝削成的。狗子驕傲地說：“這是我們和王老師花了半年的時間照電視上做的，很多小伙伴都來這里玩呢，不過他們都沒有我厲害。將來我也要像丁俊暉那樣，為國爭光。”說著，狗子就拿起“球桿”遞給李明。“這回讓您先來吧。”

李明拿著球桿試了試手，有些沉。蕭然在一旁說：“不合手吧，也只能湊合著用了。”

“就是給我個掃帚我也能把它們都打進洞里去！”可是李明很快就臉紅了，因為這種“臺球”可不好打，鵝卵石太重了，又不圓，根本就不聽使喚，他的第一桿居然放了空炮。

接下來輪到狗子上場了，盲眼的虎子在一旁替狗子加油：“狗子，好好打！”

“小虎哥，你就放心吧。”狗子在手上吐了口唾沫，拿起桿子，不緊不慢，不一會兒竟然“一桿清”，把桌上的球全打進洞里去了。李明的臉都綠了。

狗子非常激動，高興地跳了起來：“我贏了！”說著突然就軟了下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四、夢想的腳步不停息

狗子被送進醫院，很快就奄奄一息了。蕭然難過地說：“狗子是先天性心臟病，醫生說隨時都會死。”李明感到非常遺憾，這么一個好苗子咋就得了這種不治之癥呢？

狗子虛弱地睜開眼睛：“蕭老師，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會的，孩子，不會的。”蕭然拉著狗子的手一時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個勁兒地搖頭。

狗子又看看病床前的小伙伴虎子，說：“小虎哥，我死了，就把我的眼角膜給你，你就能看見東西了，你以后要好好學習啊。”虎子哭了，搖著頭說：“我不要，狗子，我不要你死啊。”

蕭然的眼淚都快忍不住了，他拉著李明走出病房：“老同學，我實話實說了吧，其實我找你并不是要你收狗子為徒，而是想讓你捐一筆錢出來，給狗子和虎子做眼角膜移植手術。因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原來，蕭然到金家嶺當志愿者，很快就知道了狗子和虎子的事情。狗子早就知道自己隨時都會死去，而他的小伙伴虎子幾年前患了眼疾，失明了，需要移植眼角膜。狗子希望自己死后，把眼角膜移植給虎子。但是這需要很大的一筆費用，兩個家庭誰家也負擔不起。蕭然一直想為這里的孩子們做點什么，他到處籌錢，但是遠遠不夠。后來打聽到同學李明在省城開了臺球俱樂部，混得不錯，但是怎樣讓李明拿出錢來呢？蕭然很是動了番腦筋。

看到狗子在一個簡陋的石桌上都能把臺球打得那么好，蕭然靈機一動，暗想打著臺球神童的幌子一定能引起李明的注意。但狗子第一次摸到真正的臺球，因為不習慣連連出丑，蕭然就讓他在城里練了幾天。狗子還真有天賦，第二次上門竟讓李明大吃一驚。蕭然見李明喜歡上了狗子，來了個欲擒故縱，把李明引到了金家嶺。

“我想讓你看看，這里的孩子真的需要幫助。”蕭然說。

李明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他走過去緊緊摟住蕭然的肩膀說：“別說了，老同學，我會像你一樣去幫助他們的，手術的錢我出！”

一個月后，李明在俱樂部門口見到了蕭然，還有復明的虎子。虎子“撲通”一聲給他跪下了：“李教練，你收我為徒吧，我也喜歡臺球，我一定完成狗子的心愿，打好臺球。”

李明看著虎子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又想起了狗子。他有些激動，趕緊扶起虎子：“孩子，只要你想學，隨時可以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