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河的午后

王文

墻頭草

我不再激烈地反對你

那么薄的土，那么硬的風

那么高的墻頭上，活著

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又何必

在意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我甚至開始欣賞你，風起時的

身姿，眼看就要被連根拔起

又緩緩地把自己扶起

一種決絕之美，動魄

驚心

玉 蘭

她亮開了歌喉，在陽光下

把芬芳唱給春天，歌詞和旋律里

有營養、色彩、溫度

以及深情

一朵玉蘭開了

又一朵玉蘭開了

實際上，就是一朵一朵的

清香，在信念里涅槃

在寂靜里重生

玉蘭開了，把自己全部打開

肆意著熱烈，肆意著潔白

芬芳中的孤獨與痛苦

卻絕不喊出聲

一朵花的生命是短暫或漫長的

陽臺上的那盆水仙

少言寡語，恬靜安詳

像細水長流的日子

在一朵花的香氣里我看到自己

慢慢打開 慢慢合攏

一些過程被縮短或拉長

嚴格地說，不是風，是它自己

折斷了自己。比其它的花

炫目華貴冶艷，有無數的欣賞

贊美，垂涎相隨的

那一朵

開，開，開。

那朵花使勁地開，開到忘我

開到失衡，開到危險，開到斷枝

開到極致，開到凋零，開到

暗香入地破碎

花非花，沒有誰說它的開放

就是為了奔赴一場死亡

山坳里的油菜花

翻過三道山梁，已經

看不到人家了

油菜花黃燦燦著一地

流金的日子，種油菜的農民

和時光開了一個玩笑

帶領它們遠離炊煙，遠離村莊

讓滿坳的黃金，在這里

盛開著，一朵一朵的

寂寞

菊 燈

在秋天深處，小野菊

開成了一盞盞燈

在村頭，在路旁

它們一盞挨著一盞

把一點點的溫暖，舉過

寒風的頭頂，卑微著

亮，互勉著亮，抱著團亮

揣著夢亮，我驚詫，它們

竟然逼退來勢洶洶的

一場大雪

賣福字兒的

每年十幾天的買賣

心情都是紅紅火火的，任憑

冷風使勁兒地抽打著身體

僵硬的吆喝，隨時

都有可能折斷

已經是年三十兒的午后了

鞭炮聲此起彼伏

焦急的日子有些局促

擁堵的街道重新寬闊起來

家家戶戶已經新桃換舊符了

賣福字兒的，還在馬路和廣場

的交匯處，搓著手跺著腳

想給最后的幾張福字兒

找到家

寒風中，那幾張福字兒

被凍得哆哆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