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稅蛋糕難切

雖然本輪消費稅改革能否升級為構建未來地方主體稅種的高度尚不得而知，但按照《中共中央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的精神，調整消費稅征收范圍、環節、稅率，把高耗能、高污染產品及部分高檔消費品納入征收范圍，則是本輪消費稅改革明確的落點。

《財經國家周刊》獲悉，財政部已就以上幾個方面有了較為具體的、階段性的意見。但由于征稅事關多個行業與諸多企業的生存與發展，改革方案的制定過程遭遇行業多重阻力，密集的游說與激烈的博弈或將給改革帶來不確定因素。

改革“增”字為先

據《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了解，在本輪消費稅改革方案中，財政部目前對其征收范圍調整的表態為“有增有減”。但實際上能減掉的部分相當有限，僅為部分化妝品稅目。財政部正在考慮將化妝品稅目分類界定為高檔化妝品和一般化妝品，一般化妝品或將不再征收消費稅。“消費稅的大部分收入來源是煙、酒、成品油、汽車，化妝品只是收入的小頭?！币晃唤咏斦康娜耸繉Α敦斀泧抑芸酚浾哒f。

消費稅改革主要還是在“增”字上作文章。按照據上述接近財政部的人士透露，現在呼聲最大的、將被新增進征收范圍的“部分高檔消費品”是高檔服裝、皮毛制品，它們將與高檔化妝品以及和現行稅目中的高爾夫球及球具、高檔手表、游艇一同，納入新設的“奢侈品”稅目。

劃分“高檔”的標準是價格?，F行消費稅當中的高檔手表稅目，是指銷售價格（不含增值稅）每只在10000元（含）以上的各類手表，征收消費稅。而化妝品與服裝要多少價位算“高檔”，這個標準還在討論之中。

更多新增的稅目將集中在高污染行業。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稅收政策研究室主任張學誕向《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介紹，研究部門將高污染所涉及的所有行業及其子行業都詳細地列了出來，根據征管條件的不同，分類推出近期開征及中長期開征的行業。

在高污染行業中，秉著污染輕重緩急的原則，這一輪最有可能開征的行業是電池行業、含磷洗衣粉和包裝材料，其中電池行業以含汞電池和鎳鎘電池為重。

消費稅改革除了擴范圍，還將對稅率有所調整。例如現行卷煙稅目或將會進一步調高稅率，大排量高檔車將會重新分檔、調整稅率。

征收標準爭議

高耗能行業屬于本輪消費稅改革的擴圍范疇。然而《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了解到，目前由于部分行業的征收標準難以制定，擴圍高耗能領域或難以實現。

以日常生活用品中的家用電器為例，節能家電和非節能家電的標準難以清晰劃分?！案吆哪墚a品的劃分標準模糊，要落實到實際產品上，要做大量的區分界定的工作。它不像煙，所有的都征，高能耗出現一部分商品征，一部分不征，劃分的標準是比較困難的?！鄙鲜鼋咏斦康娜耸繉τ浾弑硎?。

在監管不夠嚴格的背景下，對高耗能產品加征消費稅，還可能誘導不符合節能標注的企業購買節能標識，從而為稅務部門的判斷制造困難。因此，冰箱、洗衣機等高耗能型號的家電產品，可能很難出現在本輪消費稅改革的擴圍范疇內。

這位人士還表示，按照國家政策，很多高耗能產品目前已經禁止銷售。以白熾燈和節能燈為例，白熾燈是高能耗的，但我國正要逐步淘汰白熾燈，因此也就沒有征稅的必要了。

激辯最終方案

改革方案制定的過程中，多個可能被納入消費稅擴圍范疇的行業，正在緊密游說相關部門，因此最終改革方案仍不確定。

以私人飛機為例，2013年初，時任財政部稅政司司長賈諶公開發表文章，提到要將非營運飛機等高檔奢侈品納入消費稅征收范圍，一度讓私人飛機即將納入消費稅征收范圍成為定數。但由于行業的反對，且存在征管困難，最終政策將如何制定，仍存變數。

國內某公務機公司部門經理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表示，對于私人飛機，“業內不承認它屬于奢侈品”。即使將其劃為“奢侈品”行列，現實中也存在征收困難。所謂有錢人的“私人飛機”多是依靠融資租賃方式使用，飛機多不屬于個人所有；而即使部分人獲得了飛機的所有權，飛機也是委托給航空公司管理，導致征管手段成為難題。

而對中國電池行業來說，加征消費稅無疑是“風暴來襲”。浙江蓄電池協會秘書長姚令春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明確表態說，地方行業協會堅決不同意對電池行業開征消費稅。目前中國蓄電池行業利潤已經極其微薄，正規電池企業平均利潤只有1.5%，如再征稅，利潤將難以保障。

中國電池工業協會副理事長王金良認為，中國鉛蓄電池行業出現的鉛污染個案主要是管理缺位造成的，污染并不是鉛蓄電池本身的屬性原因。

他還擔心，征稅一旦落實，“電池行業市場的不規范會導致不公平競爭?！蹦壳叭珖庪姵仄髽I只有500家左右，而非正規企業多達1000家左右，通常只有正規企業才會嚴格納稅，因此加征消費稅可能最終是制約了正規企業的發展，甚至“劣幣驅逐良幣”，造成污染的惡化。

為了使本行業能夠“幸免”，電池企業與行業協會一直奔走于決策部門，請求暫緩實施。王金良對記者表示，這一年多來，他已經記不清楚為此跟相關部委一起開過多少次研討會了，“主要是同發改委、工信部、環保部、財政部等會談。”

地方政府也加入到游說之中。據《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了解，由于鉛電池行業在浙江省經濟中占有一席之地，浙江省政府已經多次“向上反映情況”。

多方奔走或將令政策出現松動。一位不愿具名的業內人士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表示，在2014年兩會期間，工信部相關司的負責人透露將考慮對電池行業暫緩征收消費稅，并叮囑電池行業從大局出發，準確評估市場風險，抓緊技術升級和轉型發展。

但來自財政部的態度相對更為堅決。一位接近財政部的人士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表示，“增加高污染企業的成本，這一調控思路是十分明確的?！?/p>

據《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了解，本輪消費稅擴圍范疇的寬窄，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消費稅是否會定位于未來地方主體稅種，二者相輔相成。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消費稅或將面臨較大力度的“擴圍”；如果財政部改革思路未獲批準，那么擴圍力度或將相對保守。

征收環節或前移

《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了解到，財政部目前的改革方案中，消費稅征收環節將會前移，從現在的產制環節前移到批發、零售環節。

將消費稅征收環節前移的目標之一，是切實實現消費稅對產業布局的調控作用。以煙酒行業為例，按照目前的稅收歸屬，消費稅屬于中央稅，但是企業還要按消費稅額計交城建稅、教育附加費等稅費，后者卻屬于地方政府，因此地方政府往往還會鼓勵建設煙廠、酒廠。

前移征收環節的目標之二是避免稅收流失。例如，一些生產企業通常都將產品以低價賣給自己設立的銷售公司，在產制環節征稅會造成稅收流失。如果將征收環節后移至批發、零售環節，則會避免這一問題。

征收環節后移也符合部分行業和企業的需求。全國乘用車市場信息聯席會副秘書長崔東樹指出，汽車產業的消費稅此前一直是廠家代繳，購買時再由消費者支付，如果能夠將征稅環節前移，一方面減輕了企業負擔，另一方面消費者清楚自己要交多少稅，對其消費行為更有指導作用。

在中國社科院財經戰略研究院研究員楊志勇看來，不同行業差別較大，消費稅征收環節前移對汽車行業來說可能好落實，但是其他行業如煙、酒等本身稅負很重，企業逃稅的動力會很足，未來執行“需要考慮征管的因素”。

征管成本就是最大的障礙。原先稅務部門只面對數量有限的生產企業，未來要面對的是成千上萬的消費端，征管難度可想而知。

而消費稅征收環節的變化，也會帶來不同地區利益格局的重新調整。產品的產值環節和銷售環節往往處于不同地域。

以石油為例，煉油廠最多的地方，和成品油的主要消費地并不重合。改變征收環節，會直接造成稅收利益的調整，受損的省份不會輕易答應。

《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了解到，與本輪改革的牽涉行業范圍相似，征收環節前移是否會在本輪改革中切實得到推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消費稅的定位。如果消費稅成為未來地稅主體稅種，那么征收環節的前移將加速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