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官專業戶”的“心理學”

文_劍鋒

“偷官專業戶”的“心理學”

文_劍鋒

小偷與官員，兩者本來是社會地位迥異的不同人群。然而，一系列小偷盜竊官員家庭從而牽扯出官員貪腐問題的事實，將官員與小偷這兩個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群體捆綁到了一起，這是種黑色幽默。更讓人吊詭的是，不少“偷官專業戶”還有一套所謂的“心理學理論”……

屢屢發生貪官被盜案

一系列小偷盜竊官員案牽扯出官員貪腐問題的事實，不得不說這是種黑色幽默。

近年來，一些小偷“生財有道”，瞄準了問題官員的住宅和辦公室。最近吸引眼球和輿論關注的“小偷與貪官的故事”事例是，大連市財政局局長李圣君、市食藥監局局長徐立新兩人被小偷掀落馬下。經查，兩人被盜現金及財物總值均超過100萬元。今年9月15日，大連市紀委表示，已對徐立新、李圣君立案調查。

據財新網報道，周某等人是“光顧”李圣君和徐立新家的小偷。2013年3月初，周某伙同另外3人從李圣君家偷得折合人民幣130萬元左右的財物。2013年12月，周某等人再次將黑手伸向官員，綁架了徐立新的妻子，并搶劫財物折合人民幣120萬元左右，其中人民幣現金90萬元。

在此案中，李圣君家被盜巨資，卻未報案，而是選擇了沉默。正是李圣君的沉默態度“鼓勵”了小偷，讓他們再次作案。而徐立新也是因為妻子被綁架才報案。此類被偷官員的家財之巨明顯超過正常的合法收入，以及被網友戲稱“視錢財如糞土”的曖昧態度，令人尋味。

有網友說，小偷偷竊問題官員往往是“一偷一個準”，這被不少網友稱之為“小偷反腐”。接二連三見諸媒體的此類案例似乎證明了網友的這一說法。有跡象表明，竊賊們在光顧貪腐官員豪宅時，已越來越“不客氣”。

據《新京報》報道，還有“偷官專業戶”團伙專門行竊官員的住宅和辦公室。河南省駐馬店市現轄9縣3區，王勝利等小偷團伙至少盜竊過其中5個縣的多名縣處級官員。

上蔡縣人民法院一份2007年的判決書顯示，王勝利和他的另外三名同縣同伙，2005年7月偷了上蔡縣西洪鄉政府；9月偷了上蔡縣財政局辦公樓和上蔡縣工商局局長辦公室；11月，他們又在汝南縣委辦公樓、汝南審計局偷竊，連煙和茶杯都沒放過；12月，竄至開封杞縣人民政府辦公樓，偷得4000元現金和一部手機。

2011年9月30日，王勝利等5人潛入正陽縣縣委書記趙興華處盜竊，從趙興華住室盜走財物達100多萬元，“還有兩箱茅臺酒”。同年10月29日，他們潛入平輿縣委書記王兆軍處盜竊。也是在這年11月5日，他們潛入西平縣委書記張金泉處盜竊。2012年12月30日，他們潛入南陽市唐河縣縣委書記劉明杰處盜竊。河南省紀檢系統一名干部透露，王勝利團伙從這4處實際上盜得的財物分別為100多萬元、80多萬元、90多萬元、30多萬元。

此外，王勝利等人還“光顧”過遂平縣付自成、平輿縣龔紅勇、泌陽縣孫留平等官員的住所。記者搜索發現，目前，付自成是遂平縣委書記，孫留平是泌陽縣委書記，而龔紅勇則是當時的平輿縣常務副縣長。

其實，諸如此類的貪官被盜案近年來屢屢發生，以及其中所衍生出來的小偷與貪官的“故事”， 大有愈演愈烈之勢，遠非以上所舉之例。面對如此“反腐”鬧劇，在令人啼笑皆非之余，更讓人深思。

熱衷偷貪官的“心理學”

一些專偷貪官的小偷研究出來的所謂“心理學”，大有“黑吃黑”“以毒攻毒”的江湖味道在其中，說其“高明”也許是最好的諷刺。

小偷為什么對問題官員下手“一偷一個準”？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在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時認為，從以往的經驗來說，貪腐受賄官員被小偷光顧后一般都不敢聲張，甚至報案以后不敢承認被盜金額。事實上也如此，在諸多貪官被盜案中，“偷官專業戶”往往收獲豐厚，而官員竟選擇不聲張，大大降低了小偷被抓的風險。

對小偷來說，這可謂“低風險，高回報”的“生財之道”。 一位紀檢干部在分析貪官被盜案時也表述，有的盜竊團伙之所以如此猖狂，專找官員家庭下手，是因為盜竊團伙摸準了官員的心理：很少有官員被偷后會去報案。不得不說，這是一些專偷貪官的小偷研究出來的所謂“心理學”，大有“黑吃黑”“以毒攻毒”的江湖味道在其中，說其“高明”也許是最好的諷刺。

在上述案例中，官員李圣君和徐立新家被盜案中，小偷周某就認定貪官的錢不是從正道來的，偷了他們也不敢報案，遂產生“從官員手中弄錢”的念頭。于是，周某等人先將目光鎖定在李圣君家。小偷周某就是“吃定了”被盜貪官不敢報案的心態，不得不說這是向貪官下手的小偷們的共同心理。不出小偷周某所料，盜竊案發生后，李圣君果然沒有報案。直到周某盜竊團伙被抓后交代了入室盜竊李圣君的經過，李才承認家中曾遭竊。

另一個“偷官專業戶”唐水燕的“心理”則更加“嫻熟”。據《中國青年報》報道，作案時，她并不特別緊張，因為在她看來，如果屋里的禮品很多，即使有人進來，也不敢報警。她甚至還總結出一套作案指南：哪個部門有錢，哪個部門是“清水衙門”。“官大不管用，管事才管用”，她神秘地說，有一次，她發現某局一個處長屋里的禮品比局長屋里的值錢多了。

小偷偷貪官，也利用了社會大眾對貪官的痛恨心態，這也是房云云之流的一些小偷的“心理學”。小偷房云云被抓后，有媒體記者問她，她到合肥以后為什么偏偏就盯上了官員。房云云說：“聽當地人說安徽銀監局副局長胡某和安徽省食藥監局副局長陳某這兩個官員家里很有錢，說他們是貪官。既然他們是貪官，我還偷老百姓干嗎?”言下之意，偷普通老百姓既然沒有多少“油水”，還不如偷貪官既“解恨”又“發財”。

即使被抓，小偷還有一套“立功減刑”的“心理學”。房云云因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因其懷孕“監外執行”，但她拿出所謂“案發現場”照片等，試圖檢舉兩名官員受賄，想“立功”。對此，陜西省一位檢察官表示，盜竊案和腐敗案在法理上沒有任何聯系。如果是腐敗官員舉報涉案的其他腐敗官員，這也可以視情節看是否屬于立功；但是小偷盜竊后舉報只是針對其盜竊犯罪的事實，“是否減刑要看其能否供認出其他同伙，退還盜竊財物等。”

受“朋友”房云云“啟發”，專偷官員辦公室的女賊唐水燕被捕后，向中央紀委網站提交材料，實名舉報兩名官員受賄，并獲得網站回執條碼。她解釋說，自2012年之后，她作案時常常攜帶相機，將贓物堆在案發現場，拍照留證。唐水燕說：“我認罪，愿意坐牢，但那些人（指被盜貪官）呢？說白了，他們一樣是偷！”“如果算我立功，能減刑吧？”

當然，小偷縱然對貪官有再多的“心理學研究”，有再大的“反腐成績”，也是上不得臺面的。不管是盜竊普通百姓還是貪官資財，小偷都應按法律受到懲處。但同時，在一樁樁貪官被盜案中，公眾質疑最多的還是官員財產來源問題。

正如中國社科院中國廉政研究中心副秘書長高波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所分析的，沒有一個正常人（被盜后）愿意把財產損失拼命往低報，但貪官偏偏與眾不同。他們的虛報、作假、回避，都是為了遮住黑幕，維持官位。官員被盜“難”報案，折射出目前官員財產尚未陽光化的現狀，對于貪腐官員家中現金無數、遭竊不報、資產轉移等隱匿腐敗，紀檢部門仍需保持高壓態勢。

要挾敲詐貪官的“后備心理”

有的小偷盜竊貪官財產后，會想方設法抓住貪官的證據，威脅貪官不準報案，以作為自己“全身而退”的“后路”，當然，小偷的這種“心理學”是荒唐可笑的。

有的小偷偷了貪官后往往會覺得“不保險”，還有一套“后備心理學”。他們會想方設法抓住貪官的證據，威脅貪官不準報案，以作為自己“全身而退”的“后路”。

前文提到的房云云就是有這樣“心理準備”的小偷之一。她被抓后曾交代，她會在作案現場將被偷物品拍照，傳給朋友，自稱是為了炫耀。然而經過民警調查，嫌疑人此舉是為了事后對失主進行威脅，“威脅受害人不要報案，或者是報案之后，威脅受害人趕緊去撤案。 ”

房云云所言非虛，她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行動的。有民警介紹稱，合肥的一位被偷官員張某就曾收到過類似的威脅快遞，對方在房云云及同伙落網后，就將一張失物照片和一封恐嚇信寄給了張某，暗示會將這些信息曝光并送給有關部門，以此要求張某撤案。

當然，并非所有小偷都滿足于被盜貪官不報案而已，有的小偷甚至在偷盜成功之后繼續要挾貪官索取更多財物。據《山西都市報》報道，小偷蘭杰、“二蛋”兩人攜帶作案工具竄至山西省忻州市園林局宿舍，攀墻進入郭某院內，趁郭家人熟睡之際，剪斷護網，入室盜走現金29.5萬元及白金項鏈、白金手鏈、黃金項鏈、黃金戒指、帝舵手表、手機等物品。盜竊得手后，蘭杰與“二蛋”逃竄至內蒙古，先后辦理了內蒙古當地的手機卡和銀行卡，偽造了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相關證件，欲繼續敲詐郭某錢財。

之后，二人從竊取的手機內查找到郭某家人的信息，多次給郭某的弟弟打電話，聲稱郭某是貪官，要將郭家被盜的事情擴大影響，并以此相威脅勒索郭某60萬元。郭某被迫答應往蘭杰指定的銀行卡內存款5萬元。后因郭某遲遲不肯打款，蘭杰又回到忻州，準備再次物色同伙對郭某進行敲詐。當然，事情的結局符合人們的猜想：小偷被抓，郭某被調查。針對該案反映出的國家工作人員巨額財產問題，忻府區檢察院依法進行了立案調查，郭某被采取強制措施。

警察抓小偷，這是常識，但有的小偷竟然有連抓他審他的執法人員都敢要挾，這就不得不令人稱“奇”了。多年前，竊賊“小諸葛”在寶雞市公安局辦公樓內作案時被當場抓獲。據“小諸葛”供述，3年來他曾在寶雞市公安局原局長范太民的辦公室行竊數十次，共盜得人民幣11萬元及金戒指、金手鐲等。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被逮住的“小諸葛”就敢在案發后提出面見范太民，欲要挾范太民網開一面。

按照“小諸葛”的思維：“我是小偷，你范局長則是大盜，要不然，你每月就那么一點收入，憑什么辦公室里有那么多錢和物？你有把柄在我手里握著，不怕你范局長為了保全自己不給我網開一面。”結果，范太民審查小偷“小諸葛”反而“引火燒身”。正當范太民暗自慶幸其他民警和自己的財物即將被追回時，“小諸葛”被帶到陜西省紀委，一封封反映范太民辦公室被盜牽帶出其收受他人錢物的舉報信擺到了陜西省紀委主要領導的案頭。結果，“小諸葛”要挾范太民的結局是“兩敗俱傷”，雙雙落網，范太民成為又一個被小偷撂翻的官員。

延伸閱讀》》

近年來官員被盜的部分案例

▼2008年，江蘇省睢寧縣交通局原局長任樹樓被查，也與小偷密不可分。任樹樓辦公桌被撬，3張存單、4萬余元現金及銀元50塊被盜，之后任樹樓被查出受賄23.6萬元。任樹樓最后被判有期徒刑10年。

▼2010年5月，江蘇南京曾發生了一起副廳級官員別墅的失竊案。這名副廳級官員報警稱，他下班后發現家里不正常，客廳有翻動痕跡，裝有價值40多萬元的現金、玉石、水晶、和名人字畫等財物的保險柜不翼而飛。

▼2012年12月30日，河南駐馬店警方抓獲了一個以縣處級領導住所、辦公室為目標的盜竊團伙。該團伙借逢年過節之機，潛入縣委書記、縣長或其他領導干部住所、辦公室實施盜竊，且屢屢得手。“領導有錢不敢讓人知道”，這是該偷盜團伙成員王勝利的“經驗之談”，他曾盜竊正陽縣縣委書記趙興華100余萬元，但警方的筆錄上只記了6040元。

▼從2006年到2014年，湖南女子唐水燕去過河南、山東、江蘇、浙江、湖南等地，進入大量政府機關、事業單位、企業辦公樓，偷過“算不清但你想象不來”的名酒、好煙、購物卡、奢侈品、珠寶玉器和貴重藥材。

▼2014年7月8日，陜西女子房云云在江蘇常州盜竊作案6起，盜得財物22萬余元，被常州市鐘樓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0年。房云云為了立功減刑，舉報其還在合肥偷竊了兩名官員600多張、共計幾十萬元的購物卡，以及多根每根1斤重的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