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在口譯記憶教學中的運用

曾昭艷

（湖南第一師范學院 外語系，湖南 長沙 410205）

從上個世紀80年代至今，國內口譯教學經歷了30多年的發展。翻譯學科在21世紀初發展成為獨立二級學科，伴隨著翻譯本科、翻譯學碩士點、翻譯碩士專業學位等的設立，國內高校的口譯課呈日漸繁榮的態勢。國內高校基本達成這樣的共識：口譯教學是以專業化技能訓練為目的的[1]P92。但這一片繁榮景象的背后存在的問題和挑戰卻不容忽視。口譯課缺乏統一的教學大綱和課程體系，各自為政，教學質量無法保證，導致培養出來的學生實際運用能力不強，無法滿足市場的需要。

《地方本科院校轉型發展實踐與政策研究報告》于2013年11月發布，要求高等院校要更加根據社會經濟科技等的要求，在培養目標、專業設置、課程結構、教學模式等方面做出相應的變革。在這樣的背景下，筆者試圖以增強學生的口譯能力為目的，研究“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在口譯記憶教學中的運用，以培養時代所需要的技能型、應用型的口譯人才。

一 釋意理論與“脫離原語語言外殼”

法國翻譯理論家達尼卡·塞萊斯科維奇教授于20世紀70年代初創立了翻譯的“釋意”理論。釋意理論將翻譯分為語義、話語和篇章這三個層次，語義和話語層次的翻譯屬于代碼轉換，只有篇章層次的翻譯才稱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翻譯。

釋意理論提出了著名的“口譯三角模型”[2]P183:

釋意派翻譯理論認為翻譯的程序是：理解原文—脫離原語語言外殼(deverbalisation)—重新表達[3]P1。那我們不禁會問，“脫離原語語言外殼”這一聽起來抽象的過程，到底指的是什么東西呢？根據釋意理論的闡釋，“脫離原語語言外殼”是對語言符號的超越和跨越，指語言符號引發之下所產生的情感意義和認知意義，是處于對原文的理解和用譯入語重新表達之間的一個階段[3]P187。

二 “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和口譯記憶教學

一般而言，人們將記憶分為三種: 瞬時記憶、短時記憶和長時記憶(又叫永久記憶)。三者各有特點，又相互作用。

瞬時記憶貯存信息的時間不到一秒鐘，時間短到我們經常意識不到。短時記憶的時間在一分鐘左右。短時記憶很容易受到干擾，而且一旦受干擾，信息很可能立刻消失。長時記憶( 貯存于譯員大腦的、與口譯主題相關的背景知識) 要通過短時記憶才能對信息加工活動產生影響。不僅如此，長時記憶更加抽象，概念性、邏輯性更強。要想測量長時記憶對口譯效果所造成的影響是很不容易的，因為這種影響很難直觀地表現出來。所以口譯記憶研究的主要對象通常是短時記憶[4]P165。

認知心理學家[5]認為，工作記憶是一種特殊的短時記憶。雖然工作記憶的資源有限，信息保持時間也很短，但是比較而言，一般短時記憶系統只具有信息短暫存儲這個單一功能，而工作記憶在對信息進行短暫存儲的同時，還負責對信息進行加工處理。工作記憶對信息保持與加工的雙重特性，使其對許多認知活動都具有重要意義。本文所探討的口譯記憶不是簡單的短時記憶或長時記憶，而是對信息進行加工的工作記憶。

三 “脫離原語語言外殼”的具體運用

在口譯的過程中，“脫離原語語言外殼”這一加工過程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發言人的話語轉瞬即逝，我們可能會記住聽到的大概內容,卻幾乎忘記了發言人使用的具體詞語。然而，職業口譯員卻能夠順利的將發言翻譯出來。為什么口譯員會擁有如此非凡的記憶呢？因為他們啟用了一項基本而重要的能力，脫離原語語言外殼，也就是說，他們擺脫了原語言形式的束縛和枷鎖。枷鎖一旦擺脫，詞語雖然消失，譯員卻能夠記住意義。在口譯教學過程當中，充分的利用“脫離原語語言外殼”這一加工過程，能幫助改善學生的口譯記憶能力。

用心理學和心理語言學的話說，記憶就是一種從“記”到“憶”的心理過程, 這個過程當中又包括一些過程，如識記、保持和再現等。如此說來，先有“記”才有“憶”。而筆者認為，首先必須理解所聽到的內容，然后才會記得住；利用一定的記憶策略，能幫助譯員保持和再現記憶內容。因此筆者將從以下兩個方面闡述“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在口譯記憶教學過程中的運用：口譯理解是基礎，講究記憶策略。

（一）口譯理解是基礎

必須有口譯理解的基礎，才能談口譯記憶能力的培養。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學生明明聽到了，一站起來就忘了剛才聽到的內容。這可能是因為學生沒有經過“口譯理解”的過程。筆者認為，口譯理解能力可以通過聽辨技巧的練習得到提高。首先必須讓學生明白，他們要翻譯的對象是講話人所要表達的意思和信息，而不是原來的字詞。在上課的過程當中，學生帶著這樣一個意識，學習抓關鍵詞、主干結構、句子邏輯線索等聽辨技巧，課外再進行相應的練習。

第一，聽辨關鍵詞。能體現講話者的講話意圖和中心思想的詞語就是關鍵詞，也是講話者的信息焦點和所要強調的對象。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面進行判斷：一，從詞匯層面判斷，一般是實詞表達中心意義。二，從句意層面判斷，用“已知信息+新信息”的信息單位結構的方式來理解句子，新信息是發言人引出的新的話題和思想，是應該聽辨的重點。三，從語氣層面判斷，說話人刻意強調的、想要著重表達的詞匯，就是句子的關鍵詞。當然，由于個人的認知、記憶模式不同，聽取的關鍵詞也因人而異。

通過關鍵詞的聽辨練習，學生會發現部分句子的關鍵詞（如用第一、三種方式進行判斷的）可以直接從句子本身當中選取，但是部分句子的關鍵詞（如用第二種方式進行判斷的）需要對句子整體的意思進行理解，然后脫離原來語言的形式，提煉出句子的關鍵詞。這樣一個過程，其實就是在“脫離原語語言外殼”的幫助下，對句子進行理解的過程。

聽辨關鍵詞，能幫助理解句子所表達的最主要的信息。學生在進行了2-4周的練習后，可以開始介紹下一個幫助理解的聽辨技巧。

第二，聽辨句子主干結構。要想了解說話人的意圖，我們不僅要聽出包含關鍵信息的詞語，還要聽辨這些詞語是如何組織起來以表達說話人的思想，即聽辨句子的主干。可以采用如下三種方法進行聽辨：一，從主謂賓的基本結構來聽辨。二，從信息結構層面來聽辨，句子分為“主位+述位”兩個部分，也就是“已知信息+新信息”的信息單位結構。三，從句子意義的角度來聽辨，用“參與者+過程”的經驗模式對句子進行分析，尤其適用于被動句、形式主語句。

少量句子的主干結構（如用第一種方式進行判斷的）可以從句子本身的詞語當中提煉出來，但是大量句子的主干結構（如用第二、三種方式進行判斷的）需要脫離原語語言的形式來理解其意思。

如：“晚宴后請大家稍候片刻，我們會派專車過來接大家回賓館休息。”這句話用第二種方式來進行判斷，其主干結構就是 “晚宴后”+“的安排”（主位+述位）。

再看一個例子：

“London taxi drivers know the capital like the back of their hands. No matter how small or indistinct the street is, the driver will be able to get you there without any trouble”[6]P17.

用主位+述位的方式來判斷，這句話的主干結構就是，“倫敦的士司機對倫敦了如指掌。”用這樣的方法來聽辨句子的主干結構，可以幫助學生擺脫原文字詞的局限，獲取句子的意義，從而更好的理解句子的意思。在理解的基礎上，學生才能記得住。

第三，聽辨句子邏輯線索。可以幫助學生更好的理解講話人所要表達的意思。

英語句子常注重句式的完整和上下文的銜接，為了將句子連接起來，常運用連接詞、關系詞、短語以及其他手段，來表達一定的語義關系和邏輯聯系。因此，掌握英語中常見的邏輯線索標示詞是正確聽辨信息邏輯線索的關鍵。漢語句子通過分句間隱含的邏輯事理關系來安排語序，少用甚至不用任何形式的連接手段。因此，英語句子的難點在于聽辨連接詞和關系代詞，而漢語句子的重點則要依靠上下文，掌握這些分句間的內在的邏輯線索，從而準確判斷出講話人的真實意圖。

在練習抓關鍵詞、主干結構、句子邏輯線索等聽辨技巧的過程中，學生同時進行了言語分析和言語加工，脫離了原語語言外殼，因此能獲取原語的意義，對原語進行更好的理解。在理解的基礎上，配合適當的記憶策略，記憶效果就會改善。

（二）講究記憶策略

工作記憶是口譯中信息處理的關鍵，因而在口譯記憶中起主導作用。在有效的時間之內，如何最大限度地發揮其貯存、加工功能呢？要想準確、有效地儲存信息，從而為后面的“憶”和“譯”打下基礎，就必須采用一系列符合記憶特點的策略，盡可能地減少有限認知資源的負擔。筆者將重點討論以下幾種記憶策略：視覺化記憶、提綱式記憶、信息組塊記憶。

第一，視覺化記憶。語篇意義的產生依賴于認知知識，而認知知識除了以語言為載體存在于大腦中，還有其他的存儲方式。為了避免學生形成過于關注字詞或逐詞對譯的傾向，訓練時可以采用視覺化記憶方法，將聽到的內容視覺化，借助形象來幫助記憶聽到的內容。試驗表明, 視覺信息的記憶容量遠遠大于言語信息的記憶容量。

介紹類話語語篇一般多為介紹、描述性的題材，其思維線路主要是按照觀察與認識事物的一般規律介紹，如景點介紹或產品介紹等。這類篇章可以要學生在聽的時候一邊想象場景，采用視覺化方法進行記憶。如下是一篇有關多倫多的介紹文章（上海中級口譯考試2008年3月的第二階段考試真題）：

Toronto is famous for its damp weather and its own rainforest. People in Toronto like rain because it keeps the city green and the air clean. During the sunny days, they like to go hiking, biking, canoeing.//People in Toronto like to host barbecues and picnics and water-skiing parties. It’s a shame around here to not thoroughly enjoy every moment of every golden day.//You will have a good and memorable time here as a tourist. You will find a very magnificent canyon. The canyon walls are caved with tales about the native inhabitants.//The magnificent view is completed with large stretches of forest that boast nearly every species of North American tree. The scenery of Toronto is indeed beautiful. It is no exaggeration to stay that Toronto is a paradise on earth.

在聽的過程當中，腦海里想象出如下場景：

多倫多人喜歡的活動（喜歡雨、晴天的活動、平時的活動）

游人可以看到的美景（壯觀的峽谷、兩壁上畫著符號）

多倫多介紹（大片森林里面樹種應有盡有）

學生一邊聽一邊想象，想象著自己處于那樣風景秀麗的人間天堂。視覺化的這三個場景，可以幫助學生丟掉語言形式，將信息意義提煉出來。這樣一來，學生很容易就記住了，而且在“憶”的過程中，一想起這個場景，就能夠想起文章所表達的意思。這樣就能幫助從“記”到“憶”的過程的完成。

第二，提綱式記憶。口譯活動有一個特點：主題明確。為了讓發言連貫，每位講話人的發言一般都會圍繞給定的主題展開。這一類型的材料適合用提綱式記憶的方法。充分利用語篇的基本結構和主要意義之間的聯系，譯員可以把原語講話內容當作提綱或框架來處理。那要引導學生去記什么東西呢？不能只盯著字詞不放，給原文分層次，記住主要意義，然后去分析主要意義之間的聯系，這樣一來，原文的提綱就出來了。講話內容比較有條理性、主次意義較為清楚的講話材料，如論證類、介紹類講話語篇，可以運用提綱式記憶的方法。請看下例：

On behalf of all the members of my delegation, I would like to thank your company for the gracious invitation and hospitality. / /Although we have stayed in China for only three days, our visit is a one of great success. During our stay, we met a lot of friends and visited many factories. The new progress you have made impressed us deeply. / /We have a long friendly relationship with China. We have made great progress in many areas, especially in high-tech areas. / /Our cooperation is sincere and effective. We are no longer remote and strange to each other, but cordial friends and important trading partners[7]P431.

這是一篇禮儀致辭，屬于介紹類講話。要引導學生在聽的時候，把握發言人的邏輯思路，抓住其敘事的順序。列提綱如下：

感謝（邀請和款待）

回顧三天的訪問（成功：見朋友、訪工廠）

兩者的關系： 友好（進步）貿易伙伴（合作真誠）

這一提綱比較好地濃縮了原語信息，脫離了原文語言形式的枷鎖，當然也就減輕了學生的記憶負擔。學生需要記住語段的每一句話或每個層次的意義嗎？不用。得出這一提綱之后，括號里的信息無需學生刻意去記住。比如，老師只需提示性地問學生，“感謝什么呀？”“三天來的訪問時怎樣的？為什么？”馬上就可以喚醒、激活學生剛才聽到的內容。

第三，信息組塊記憶。如何進行信息組塊？口譯是對原語信息的意義傳遞，因此要以整個話語信息所包含的意義單位為基礎進行組織。一般來說，一段話有幾層意思，就可以組成幾個信息塊。工作記憶的記憶廣度為 7+2個單位信息,這個單位信息可以只是一個數字，也可以是一個概念、一個詞組, 甚至于一個段落大意的概括。要想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一系列的信息處理、加工任務，就要學會擴大單位信息量，使有限的7個單位變成包容更多信息含量的信息塊。在聽的過程當中，對話語信息進行主動的分析、歸納和整理，從各層意思中提取關鍵詞，形成信息組塊。越能脫離語言語言外殼，概況的程度越高，信息塊就越大，工作記憶的空間就越發顯得寬敞。

如果不能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就不能擺脫原語語言形式的局限，也無法將視覺化記憶、提綱式記憶、信息組塊記憶等記憶策略運用起來。學習使用這些策略的過程，也能讓學生逐漸學會“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從而改善記憶能力。平常堅持進行口譯的記憶技能訓練，如影子練習、原語概述、譯語概述等，也能幫助學生提高口譯記憶能力。

四 結語

口譯記憶并不是對所儲存信息的機械重復，而是在“脫離原語語言外殼”的基礎上對輸入信息進行主動加工、編碼和儲存后，進行再提取。脫離原語語言形式，通過抓關鍵詞、主干結構等方式獲取原文意義，能幫助口譯理解的完成，從而“記”住；運用恰當的口譯記憶策略，如視覺化記憶、提綱式記憶、信息組塊記憶等，能幫助學生“憶”起來，從而提高記憶能力，有助于順利完成“譯”的任務。

[1]詹成.中國口譯教學三十年:發展及現狀[J].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學報,2010,21(6):89-92.

[2]賽萊斯科維奇,勒德雷爾.口筆譯概論(孫慧雙譯)[M].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2.

[3]勒代雷.釋意學派口筆譯理論[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1.

[4]劉宓慶.口筆譯理論研究[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3.

[5]Baddeley,A.Human Memory:Theory and Practice(Revised Edition)[M].Boston:Allyn and Bacon,1998.

[6]蘇偉,鄧軼.口譯基礎[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9.

[7]梅德明.中級口譯教程[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