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而亮

經過“計生風波”折騰的著名導演張藝謀攜新作《歸來》高調上線,以一種“一語雙關”意味重現公眾視野,自然得到大家的喝彩。《歸來》更被冠以文藝片身份,10天里創下2億票房,刷新非商業大片的記錄。老謀子果然出手不凡,十分了得!
因為在劇情簡介及媒體的贊頌中,實在看不出這部“文藝片”特別文藝之處,向來很少踏進影院的筆者,也禁不住花錢去一睹為快。看完電影,懷著沉重而悲傷的心情走出影院,久久難以釋懷。眼中仿佛又浮現當年《牧馬人》、《天云山傳奇》、《芙蓉鎮》、《巴山夜雨》等電影里人物命運的身影。
可令筆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上述那些電影為何不叫文藝片,張藝謀執導的電影《老井》、《山楂樹之戀》,以及同時代有著相同歷史背景和人物悲慘命運的《活著》不叫文藝片,偏偏將《歸來》歸入“文藝”之列呢?
所謂文藝片,是個含混不清的概念,似乎范圍很廣卻又很特指。因為電影本來就是文學藝術這個大概念里的一種形式,凡是電影作品,肯定包含著文藝的成分。因而過去在影片分類中,有戰爭、歷史、武打、科幻、愛情、青春等等分類,卻少見專門冠以“文藝”的,蓋因不管哪種影片,都與文藝密不可分;而如今將文藝片作為一種特指的影片類型,主要相對于商業片而言。按百度上現行的解釋,文藝片“是需要引起人們共鳴的(此類影片好像更傾向于女性觀眾),以表達人類的情感的(表達愛情占多數)影片。它通過導演的藝術拍攝手法和演員的藝術表演,使觀眾深刻地感受人類的美好情感,引起情感上的共鳴,從而達到影片拍攝的最終目的。”
按這樣的詮釋,將《歸來》稱為文藝片也不錯,但如此稱謂顯然令影片缺乏歷史厚重感與對現實批判性而顯得輕飄飄。當年那些反映“文革”等政治運動對人性摧殘的電影,曾經稱“傷痕影片”,或者為了規避敏詞語而概括為“現實主義影片”。但從藝術水準上來講,都堪稱那個年代的扛鼎之作。
毋庸置疑,張藝謀執導的《歸來》在故事敘述方式與藝術手法的運用上,比原來同類題材的影片又高出一籌,無論是劇本改編、故事敘述、細節處理還是演員表演,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但卻不能由此能改變其“同類”的性質——均取材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政治運動。
從反右、大躍進到“文革”,對于我們這個國家、民族以及許多人的命運來講,說到底就是一場巨大災難。這一定論,在1981年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已經明確作出,無可爭議。既然以這段災難性歷史為背景來講述人的悲慘境遇,為何不能稱其為災難片?
提到災難片,電影類型上還真有這個品種。百度上這樣解釋:“災難片是以對人類造成巨大災難的天災人禍為題材的影片。一般渲染驚心動魄的災難,以刺激觀眾的恐懼感,也有的表現擺脫災難的方法,戰勝或躲避災難的智慧,或宣揚非理性的宗教解救等。”經典影片有如《泰坦尼克號》、《日本沉沒》、《2012》等。如果說,大自然造成的災難為天災的話,由政治運動造成的災難就是人禍。人禍導致的災難,其破壞力某種程度上比天災有過之而無不及。就《歸來》講述的故事上看,一個從海外歸來風華正茂的教授,錯劃成右派被投入青海監獄十多年,與家人天各一方;“文革”期間只為見妻女一面逃出監獄,全家因此而遭致更大的厄運。待他走出監獄大門回到家里,面臨的卻是永遠喚不到的“回歸”。人間還有比如此災難對一個人、一個家庭的摧殘更甚的嗎?
《歸來》不愿稱災難片而稱文藝片,究其原因是要規避某種政治風險,是一種策略性選擇,多少帶有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新京報》的評論認為:“該片把歷史命題哲學化,既是當下的生存技巧,也是裝舊酒的新瓶子。有了總比沒有好。”大概,這就是揭示災難的《歸來》不能稱之為災難片的無奈。
責任編輯 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