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長安“阿宮腔”戲曲語言藝術初探

花妮娜

（陜西鐵路工程職業技術學院，陜西 渭南 714000）

曾長安“阿宮腔”戲曲語言藝術初探

花妮娜

（陜西鐵路工程職業技術學院，陜西 渭南 714000）

曾長安的阿宮腔四部力作不遺余力地表露出成熟的戲曲語言，無論是道白還是唱詞，皆有明麗的色彩和深厚的根基，并卓爾不群地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風格。

曾長安 阿宮腔 語言藝術

在這塊矗立著華山、奔流著渭河的土地上，成長著一位名叫曾長安的劇作家。他的四部阿宮腔力作《兩家親》、《三姑娘》、《四季歌》、《五味十字》，無論是道白或是唱詞，都表現出他的戲曲語言成熟了。

一、淳淳民歌風、濃濃泥土味與悠悠故鄉情

為了逼真地展現20世紀80年代與90年代的渭北風貌，曾長安大膽地運用和吸取形成于渭河流域一帶的語音和民歌的精華，以濃郁的地方色彩孜孜追求著一種“展示原色”的“鄉韻”。他的唱詞節奏明快，泥土味禾香味融入其中，活潑流暢且能隨物賦形，富有一種明麗天然的淳淳的民歌風。

他的民歌風的唱詞，往往體現在如詩如畫的農村環境的描摹上。如《兩家親》一劇，描寫的是一墻之隔的兩家老一輩與年輕一輩的婚事，曾長安借劇中人物芳芳之口，愉悅唱道：

一家的絲瓜兩家拉

兩家隔墻把話答

這是一幅色彩和格調極為鮮明的農家環境的風俗畫。“一家的絲瓜兩家拉”的圖景，是何等的悅目、親切、可愛。曾長安正是以這寥寥兩句民歌風的唱詞為人們描繪出了渭北農村那種屋舍連片、隔墻分院為戶的風情；也為他的戲劇故事創造了真實的典型環境；在這一墻之隔的兩家小院里，卻產生著兩代人不同的情愛、眼淚、追求和奮斗。

濃郁的鄉韻如美酒醇厚味長，他的民歌風的唱詞還體現在對鄉村那種淳樸習俗的詠唱上。這種詠唱，是用鄉音的嗓門娓娓唱出的，如《兩家親》中芳芳對父親的那段唱：

二月新柳三月花

年輕人來往沒有啥

大呀大，你先回家

娃給你泡好陜青茶

曾長安用“二月新柳”和“三月花”比喻如今村里的年輕人，用“大”和“娃”、“啥”及“泡好陜青茶”，親切地展現渭河流域一帶的鄉音和習俗。妙用如是活潑的鄉音作他民歌風唱詞的韻腳，使之有著一縷縷撲鼻而來的泥土味，并在唱詞中自然得體地融進美好習俗的描繪，使之有著含嫣村姑鬢上插花之妍。

二、富有升華性的“伴唱”魅力與凝化古典詩詞的靈秀麗質

曾長安很多濃墨重彩的重頭戲中，都幾乎有一段令人耳目一新的伴唱，融哲理、形象于開闊、升華之中，并匠心獨運地汲取著古典詩詞的精華，給劇場觀眾一種沉思耐嚼的氣氛，給劇中的民歌風的唱詞和人物充滿渭河流域氣息的性格化語言，作了一種概括性的并且又是強有力的補充和升華。

如《兩家親》中，熱戀的三娃和芳芳心心相印，但芳芳不贊成自己的光棍“大”和三娃的寡婦“媽”相愛，在“世人難，我也難”的困惑下，傳出了委婉且迷離、沉思且清麗的女聲伴唱：

人家唱歌口好開

自己唱歌頭難抬

看人上山步好邁

自己抬腳又徘徊

為什么怪誰來

自纏的亂麻解不開

前四句好像芳芳的內心獨白，形象地展示出她迷亂的宛如一團糾纏的亂麻般的心緒，后兩句儼如“金圣嘆式”的評說。如是的伴唱，水乳交融，物我合一，若以唱詞風格論，達到了一種毛附于皮的統一；若以形象內涵論，曾長安用如此頗具匠心的伴唱，賦予了芳芳這一人物形象一種較深邃的、令人真實可信的、并不淺薄的厚度和透明度。曾長安善于由此及彼，在伴唱之唱詞中“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雖寫了熱戀中的芳芳反對父親續弦的復雜心態，卻意在反映當代的年輕人身上，也受著中國農民傳統文化心理的影響和制約。

如《兩家親》中，熱火嬸臘云出謀劃策，鼓動寡婦谷秀穿上新衣，與芳芳的父親成江去公社領結婚證，谷秀明知芳芳反對這門親事，她想犧牲自己的愛情，以成全芳芳與自己兒子的婚事，卻又剪不斷對成江的情意，加之風風雨雨的流言蜚語，谷秀面對著那件新衣，左右為難，“剪不斷，理還亂”，曾長安于此精心設置了情深意長的伴唱：

一輩子

織過多少布

紡過多少棉

為什么

穿一件新衣這樣難

這是站在20世紀80年代的鄉土上，對封建禮教的哀怨控訴。好像谷秀內心中的如泣如訴的獨白，又似劇作者激動而又同情的議論，凝聚力極強地刻畫了80年代的寡婦谷秀不甘于命運的奮斗及困惑、苦惱的情態。

曾長安在他的精彩伴唱中，除具有以上所述的特色外，亦能錄用古典詩詞的精華為劇情服務。如《三姑娘》中雪玲與五全這對戀人的“苦戀”，是曾長安筆下投入極大力氣塑造的一對富有復雜心態的人物形象，劇作家不避“婚外戀”之嫌，卻真實地挖掘其情愛的軌跡和現存道德的矛盾。當年雪玲與五全在“果園約會”，五全被以傷風敗俗的罪名抓進監獄，一別七年物是人非。五全出獄平反，而雪玲已嫁為人婦，但因感情不和雪玲淚守空房。如此命運的雪玲和五全，在為葉父祝壽的那天相見，當葉父得知雪玲拿來的祝壽酒是五全的時，甩了酒杯。曾長安在此設置了如此味長的伴唱：

哭笑不得

當年錯錯錯

苦瓜蔓長

怎說莫莫莫

這兩句伴唱，雋永內涵，那感情色彩極濃烈的 “錯錯錯”、“莫莫莫”，是劇作家從陸游的《釵頭鳳·紅酥手》詞中借鑒的。陸游的“錯錯錯”、“莫莫莫”是情感巨大的痛苦所展示的無邊的喟嘆和無可奈何，而曾長安借鑒而來的“錯錯錯”、“莫莫莫”依劇中人物命運的演變而用，則是賦予了另一層新意和內涵，給人物的坎坷命運涂上了一層濃厚的歷史色彩與現實本色的反差映照。

三、質樸的幽默、會心的微笑及劇場效應

作為樂觀范疇內的幽默，是以為劇作家難得的稟賦與藝術素質；作為雅俗共賞的戲曲藝術，可賦予觀眾一種愉悅的審美情趣和隨口成聲的笑的歡樂。《三姑娘》的劇場效果，不同文化層次的觀眾隨著劇情的深入和演員的表演，劇場內笑聲此起彼伏。

如《兩家親》中三娃與芳芳在磨坊里，你一言，我一語，兩人風月情濃時，曾長安作了如是的富有個性化語言的描繪，以展示其質樸幽默：

三娃那咱這事就算……（眼睛注視著芳芳，沒有說出）

芳芳（羞澀地看三娃一眼，也沒有說出）嗯，就算……

三娃（興奮，不知說什么好，激動地要拉芳芳的手）

芳芳（急忙把手背后）你敢！

三娃我……我……

芳芳都是骨頭肉長成的，想摸，你自己有手。

三娃我是看電影……電影……

芳芳看電影啥都不學，就學那瞎瞎毛病，你不嫌怪，我還嫌羞！

芳芳咱倆先說好，然后再托個人，給家里說。

三娃咱同意就行了，轉的這圈圈做啥哩？

……

善用細節的劇作者在“摸手”這一精妙入微處，逼真地刻畫了初戀中的三娃那種抑制不住的青春騷動，與情竇初開的芳芳那種忸怩的卻極其符合本人文化素質的情態，以此就可觀曾長安式的質樸幽默在劇場效果上的功能。

曾長安的質樸幽默，還體現在劇中人物富有個性特征的顛三倒四式的道白上。《三姑娘》中的村長肖良，受左的影響頗深，開口閉口都是生硬自造的政策話，板著嚴肅的臉孔從嘴里說出，既官氣又拿派。如他在訓斥春玲時講：“不要給我講大道理，我是專門給人講大道理的！80年代也要抓精神文明建設中的不文明，端正社會風氣中的不端正。”其道白似傳統劇的“冷丑”又非“冷丑”，曾長安緊抓肖良這一形象的特征，并頗具匠心地予以個性化的語言，怎能不使觀眾捧腹大笑呢？

綜上可見曾長安渭河流域特色的戲曲語言成熟了。這種種是緊密相關的也是相輔相成的，由此才卓爾不群地形成了那鮮明的戲曲語言風格。從他的劇作中，我們看到了這位劇作家以堅定的步伐，健康地沿著民族化道路追求藝術的雄心，也標志著他如駿馬般騰空飛躍的開始。

基金：陜西鐵路工程職業技術學院科研資助項目（201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