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煙草農場的可憐童工

津田

天剛蒙蒙亮，孩子們便坐上大巴，他們不是去學校，而是去工作。每年都會有成千上萬的孩子乘著周末或是暑假去煙草農場打工。一般這些孩子4點半起床，6點到達農場，晚上8點或者8點半才離開那里，一天的工作時間大概在10-12個小時，一周的工作時間長達60個小時。而這些起早貪黑的孩童，就是美國煙草農場里的童工。

平均一天相當于抽50根香煙

今年5月，一份名為《被煙草埋沒的兒童：美國煙草農場的危險童工》的報告由人權觀察組織發布。報告對141名在美國煙草農場打工的孩子進行訪談。在這群7-17歲的孩子中，有四分之三的人出現了惡心、嘔吐、暈眩、呼吸困難等癥狀。數據顯示，在煙草農場中，每個工人平均一天會接觸54毫克尼古丁，這相當于抽了50根香煙。長期大量接觸尼古丁，會讓人患上煙草萎黃病，癥狀輕者會出現嘔吐，并伴有血壓和心率的波動，癥狀嚴重者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這些長期接觸煙草的孩子未來都會有一些健康問題。

而在煙草農場，尼古丁還不是孩子們面臨的唯一威脅，他們還需要經常操縱危險系數較高的農具，有時還要在十層樓高的倉庫大梁上晾曬煙葉。根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數據，2012年，有至少1800名在美國農場打工的兒童在工作中受傷，同年全美死于職業傷害的兒童中，有三分之二是在農場打工時死去。對于未成年人來說，農業竟是最危險的行業。

然而，尼古丁的傷害和高傷亡率卻未能阻止這些兒童前往農場打工。帕特麗夏是一名煙草農工，也是六個孩子的母親，最小的孩子才4歲，最大的17歲。除了4歲的孩子，帕特麗夏全家都在煙草農場工作。帕特麗夏一家是拉丁裔。人權組織的報告顯示，煙草童工多數來自于拉丁裔家庭，其中許多是非法移民。帕特麗夏說：“孩子們掙了錢，就能給自己買些學習用品，我們通常不會給他們買。我希望他們能讀完高中，拿到學位，找到一份好工作，不用再到農田里高溫下干活。”

不過，未滿18歲的未成年人長時間在農田里干活，用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換取金錢，這是美國法律允許的嗎？

事實上，美國的一些相關法律規定并沒有達到國際標準，與國際勞工組織的規定就有不一致的地方。國際勞工組織將15歲設為就業最低年齡，這顯然與美國的實際情況出入很大。《公平勞動標準法案》1938年在美國國會獲得通過，該法案禁止工廠雇傭童工，但沒有禁止農場雇傭童工。根據法案規定，12歲以下的兒童可以在父母允許的情況下，在課外時間從事農業勞動，沒有時間限制。如果是在自家農場勞動，就連年齡也不受限制。

據統計，時至今日，美國約有50萬兒童參加農場勞動，承擔了全美四分之一的農作物產量。長期以來，美國在對待農業勞動者和其他產業勞動者的保護政策上持有雙重標準。和其他產業的從業人員相比，從事農業勞動的兒童和成人獲得的保護更少，而從事農業勞動的兒童明顯比其他產業的年紀要小，勞動時間更長，工作條件也更加危險。這種情況由來已久。

“我不認為重體力勞動有什么錯”

直到2011年8月31日，美國勞工部才試圖修訂現有《勞動法》，擬禁止16歲以下未成年人從事煙草種植、收割等工作。不過有意思的是，這樣一個對未成年人保護的法案卻被一些人視為是對農業傳統的破壞。

“我就是在煙草農場長大的，我的價值觀都是在和父母、祖父母一同工作時獲得的，”農場主喬伊·斯考特就是這種意見的支持者，“至于安全問題，我覺得（在農場工作）很安全，我父母也很放心我在這兒。”斯考特的觀點在北卡羅來納、田納西、肯塔基和弗吉尼亞頗有民意基礎，這四個州是煙草種植的大本營，煙草產量的總和占全美的90%，這四個州也是傳統的共和黨票倉。

其中，肯塔基州共和黨參議員保羅·霍恩巴克就說：“我從10歲起就在煙草農場工作，我不認為進一步立法有什么必要。在煙草農場工作確實是重體力勞動，但我不認為重體力勞動有什么錯。”

2012年4月，在奧巴馬展開連任競選期間，這一針對煙草童工的法案被撤銷。勞工部還宣布，在奧巴馬任內，將不再尋求通過該法案。法律和政策的不完善，給煙草公司創造了謀取暴利的機會。一般來說，煙草農場付給成年人的薪水大概是每小時15美元，而付給童工的薪水只有不到一半。他們給在煙草農場勞動的孩子們的時薪大概為7美元。

2014年5月31日，是世界衛生組織發起的第27個世界無煙日，此次無煙日的主題是“提高煙草稅”。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研究，將煙草消費稅提高到煙草價值的10%，高收入國家的煙草消費將減少4%，而在中低收入國家，這一數字將變成8%。如今，提高煙草稅，已經成為許多國家的既定政策。

煙草公司急于尋求確保利潤的方法。目前發達國家的吸煙人數在不斷下降，相反發展中國家的吸煙人數在不斷上升。這“得益”于煙草公司賣力的廣告投入以及對成本的嚴格限制，其中雇傭童工就是降低成本重要途徑。

而在人權組織發布美國煙草報告后，美國煙草業的唯一回應來自美國最大煙草公司菲利普·莫里斯公司。該公司表示，他們將采取行動，確保在全球50萬個煙草供應農場中沒有兒童從事相關危險工作。這已經算是業界良心了。

每年的6月12日是國際勞工大會確立的世界無童工日，可是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的估計，全球依然有大約1億7千萬的童工。這其中有一半以上的兒童是在從事危險勞動的。而且超出人們意料的是，童工并非只存在經濟欠發達的國家和地區，發達國家也存在這種情況，美國就有不少。早在1989年，聯合國就通過了旨在保障兒童權益的《兒童權利公約》，這個公約把兒童界定為18歲以下的所有人。直到今日，這一公約已經獲得全球近190多個國家的批準。但是，有兩個國家沒有批準這一公約，一個是海盜猖獗的索馬里，另一個就是美國。故而，反觀美國煙草農場的童工現象，我們可以反問，這究竟是一部分人的錯誤，還是全社會的失責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