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英語的“紐約客”

洪虹

不懂英語也能實現“美國夢”？

據美國人口調查局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紐約常住人口約850萬，其中不會講英語的市民接近200萬。

對于這些不會講英語的“紐約客”，《紐約時報》2011年曾有過專門的報道，講述了幾個不會說英語也能實現“美國夢”的例子。

例如，66歲的菲利克斯·桑切斯四十多年前從墨西哥來紐約時身無分文，只有小學五年級的教育水平，干過很多低收入工作，后來將大街上賣玉米餅的生意做成了年銷售額達1900萬美元的大生意。他基本不會說英語，他的整個生意及日常交流只需講西班牙語。

39歲的張玉龍1994年離開中國赴美，現掌管一家年銷售額3000萬美元的手機配件公司，在紐約有45位雇員。張先生給自己的英語理解力打了30分，能講一些基本的英語，但生活中基本上都是用中文交流。他認為不懂英語并沒給他帶來什么影響，因為他的貿易伙伴能講的語言，他的職員都會講，如英語、西班牙語、克里奧爾語，當然也包括各種中國地方方言。

再如，59歲的金基哲1981年從韓國來到美國，先在布魯克林開了家服裝配飾店，后來做零售、房地產和投資也都很成功，成為當地韓國移民的領袖。金基哲通過手勢交流，他承認不會說英語令他尷尬。他買了一些輔導英語的電腦教程，但基本上沒被用過。

《紐約時報》援引美國人口調查局的數據，指出2010年美國有450萬賺錢維持家庭生計的成人講不好英語或不會講英語。其中，有35500戶家庭年收入超過20萬美元。

當然，這只是抽取了個別典型、成功的例子，說明了英語并非在美國獲取成功的必要條件。但是，對在紐約生活的大部分人來說，在很多時候特別是一些危急關頭，不懂英語造成的不單單是生活的不便，更可能是傷害甚至死亡。

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電影《刮痧》中，赴美八年的許大同事業有成、家庭幸福，在年度行業頒獎大會上他告訴大家，他的美國夢終于實現。然而在此時，他五歲的兒子丹尼斯鬧肚發燒，在家的爺爺因看不懂藥品上的英文說明，便用中國民間流傳的刮痧療法給丹尼斯治病，而這卻成了丹尼斯一次意外事故后許大同虐待孩子的證據。父子分離，夫妻分居，朋友決裂，工作丟失……接連不斷的災難惡夢般降臨，一個原來美好幸福的家庭轉眼間變得支離破碎。電影講述的不單是語言不通帶來的重重“障礙”，更是文化差異引出的重重悲劇。

和虛構的電影故事如出一轍的是，2012年5月據美國《僑報》報道，一對來自廣東的廖姓移民夫婦，于2011年底被鄰居舉報虐待子女，紐約州兒童保護服務處經調查后，認為發現了可信證據，發信通知廖氏90天內提出答辯。但廖氏不懂英文，沒有回復，直到政府把他們提告后，才知事態嚴重，除聘請律師外，并到紐約華人社團聯成公所求助。

事實上，廖氏有一對子女，兒子12歲，女兒才兩歲，可能女兒晚上經常哭鬧，鄰居誤以為他們虐待，其實他們夫婦是非常疼愛這對子女的。廖先生說，直到那封公函有了中文版本，他才知道兒童保護服務處或會帶走他們一對子女，而他可能留下一系列不良記錄，所以他立即花幾千元聘請了律師。

不懂英語在另一個事件中帶來更為沉痛的后果。2014年1月，21歲的危地馬拉移民黛西·加西亞在皇后區的家中被刺身亡，兩個女兒也被發現死在隔壁房間。加西亞的丈夫很快被控謀殺，但警方后來才發現，加西亞早前已兩次報案，指控丈夫對她施暴，但她的報案是用西班牙語寫的，沒有人為她翻譯成英文。加西亞在去年5月寫道：“我問他，你想要將我怎么樣？是不是準備殺了我？他說，是的。”

在美國的華人群體中，雖然大部分人具備英語聽說能力，但也有為數眾多的華人因時間、年齡、生活社區等因素，并不會說英語，也看不懂英文。2012年，據美國《僑報》報道，美國移民問題專家稱過去10年，來自中國大陸的移民增長幅度超過世界上其他國家，但其英語熟練程度低于其他族裔移民的平均水平，語言不通是這些中國移民融入美國社會的最大障礙。

Ken現年34歲，14歲時從中國臺灣到美國和父母團聚。回憶起剛抵達時的生活，Ken苦笑著說：“那時候起碼有兩年時間，我都不知道老師在講什么，因為根本就聽不懂，后來才漸漸有了起色，但是也只能聽懂兩三成。”讓他的校園生活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不會英語、孤立無援的他成了校園“惡霸”欺負的對象，他很難將自己受欺負的事報告給學校，而父母也無暇顧及。

而在唐人街等華人聚集地，由于各種設施、機構對華人的服務越來越完善，使得很多華人不需會英語就可以生存。同時，對外界社會的封閉心態也使得很多華人不注重英語能力的提高，他們根本不知道美國社會發生的事情，對許多法律和規定也不甚了解，逐漸成為社會邊緣化的群體。

2014年1月22日，85歲的華裔老人黃康春在紐約因亂穿馬路被警察逮捕。在開具罰單的過程中，因為語言不通，老人和警察在爭執中發生撕扯，導致老人頭破血流，被送往當地一家醫院，傷口縫了四針。

2014年5月9日晚，另一名華裔老人在紐約街頭遭到劫持，因不懂英語被毆致死。68歲的華裔老漢阮文輝是紐約市曼哈頓東村區一名來自廣東省的移民，在接送外孫后獨自步行回家途中，遇到一名20歲男子企圖實施搶劫。警方提供的信息顯示，當時嫌犯企圖搶劫老人，叫喊著逼他交出身上的錢財，但阮文輝或因不懂英文，未能理解嫌犯所說的話繼續前行，導致氣急敗壞的嫌犯擋住其去路，并對他進行了猛烈攻擊。阮文輝因傷勢過重于次日死亡。

有記者調查發現，美國大多數華人社區都有免費的英語學習機構，如果對于老年人來說覺得學習英語沒有必要，那么還有相當一部分新移民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接受系統的英語能力訓練。為了謀生，他們常年在服裝廠、餐館或超市打工，每天甚至超過十小時。據報道，阮文輝此前就曾在紐約一家制衣工廠工作了15年，4年前才退休。

不懂英語的華人在生活中常被騙或吃虧。2010年2月18日，美國布魯克林第8大道社區，傳出了大膽的民營電力公司業務專員，在光天化日之下欺騙不懂英語的華裔家庭簽署轉換電力公司合約的事件。2011年8月4日，來自紐約布魯克林的華裔林女士曾向紐約聯成公所投訴，稱由于看不懂英文合同，她和丈夫在買車時被商家的“文字游戲”所蒙騙。

更有華裔因不懂英文遭鄰居誹謗入獄。據美國《世界日報》報道，家住紐約史泰登島的陳忠，受西語裔鄰居岡扎羅·克魯茲欺凌，警方到場時，陳忠因不會英文，反而被警察逮捕。后經主流媒體報道，岡扎羅·克魯茲在五周后才被逮捕起訴。該案拖延兩年后，岡扎羅·克魯茲終于認罪，被法官裁決需做小區服務和上情緒控管課程。協助陳忠獲得主流媒體關注的華埠小區人士陳家齡表示，任何人都不應該是警方不當執法的受害者，就算不懂英文，也要努力爭取權益。“不懂英文，并不是罪！”

面對這些不會說英語的“紐約客”，紐約在社會公共服務方面也采取了一系列的應對措施幫助他們。例如，從2012年開始，紐約警局有一支電話翻譯服務隊，他們24小時為該局屬下5萬多名工作人員提供支援。紐約警局至少有1.5萬名工作人員能講一種外語，其中約1260人還獲得合格的翻譯證書。而在醫療服務方面，紐約州衛生廳已于2006年9月13日正式規定，境內所有醫院必須為病患提供專業翻譯服務。盡管如此，這些規定和舉措在實施的過程中，似乎并沒看到很明顯的效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