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友一線間

施洋

日前，新加坡的香格里拉酒店因為一場峰會掀起了“暴風驟雨”。來自中、美、日和東南亞多國的軍政高官在短短兩天的峰會里唇槍舌劍，互相爭辯。會議期間，各方舉辦了10次雙邊對話，而那些“不在議程”的細節更成了會議的亮點：中國副總參謀長的脫稿即席演講，日美防長的“一唱一和”，都讓大家覺得這是一場不同尋常的峰會。

由于峰會主題事關近幾個月來矛盾重重甚至摩擦不斷的南海和東海問題，與會各方最近的雙邊關系又有些陰霾，加上峰會相對開放的氛圍，不會刻意用“充分交換了意見”、“增進了雙方的了解”這樣的外交辭令掩飾，各種充滿火藥味的言論與激辯就噴薄而出。正如一位前輩對筆者所說：“中國很久沒有說過那么強硬的話了。”

媒體眼中，香格里拉飯店成了中美日三國對國家利益的宣講席，也成為三國合縱連橫的舞臺。不少外媒都用“戰場”來形容中美、中日在峰會上針鋒相對的言論與互不相讓的辯駁。德國電視臺在峰會閉幕后的評論中甚至做出論斷：中美在攤牌。

不過僅僅幾天之后，這場峰會似乎就徹底在各國媒體的聚光燈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中國海軍派出艦隊參加美國主導的“環太平洋2014”聯合軍演的報道。中國海軍的參演規模僅次于美國，以至于很難讓人相信僅僅在兩年前，中國媒體還將這一演習渲染為“劍指中國”的重大威脅，而僅僅在一周前，中美軍方高層還爭吵了不止一架。

也許中美兩國這種親疏并存的狀態讓人費解，但對于兩國關系而言，這種“劇變”反而是有益的。一方面，作為世界上綜合國力位居前列的兩個大國，中美之間的經貿關系和商業往來之密切可謂前無古人。盡管像美蘇那樣因為核彈頭互相瞄準“一失手即毀滅人類”的可怕后果難以再現，但兩國之間戰略誤判導致的國家間經貿往來中斷，對于中國是災難性的，對于美國也是毀滅性的。另一方面，隨著中美國力差距的縮小，兩國沖突結果的不確定性正急劇加大，1996年那種1/7個美國海軍就能遏止全中國常規軍事力量的“顯然優勢”早已一去不返，中國在一次全面大規模的攻擊中徹底癱瘓第二島鏈以內所有美軍基地的勝算則不斷增加——在直接遏制效果越來越差情況下，坐下來激烈地談，遠比大海上刀兵相向溫和得多。

從這個角度來看，中美的公開辯論有利于互知底線，也能根本上減少兩國的誤判。相比之下，缺乏互信和基本交流的中日關系就糟糕得多——雖然差不多所有專業的軍事分析人士都不認為日本的重整軍備能真正制約甚至威脅中國，但日本還是不管不顧地將自己的國運往必然失敗的小路上送——安倍晉三在樂此不疲的“地球儀外交”中，每到一地都不點名地大談“中國威脅”，然后自以為得計地拋出自己的重整軍備計劃，仿佛全天下都被日本的小聰明成功蒙蔽，而中國的崛起則將止步于解禁集體自衛權的日本一般。在整個東亞甚至亞洲政治、經濟中心都向中國集中的時代，這種舉動除了被中國拋棄，還可能招致周邊國家的厭棄與鄙視。

如今的中美關系，與冷戰時期美蘇之間的徹底對立明顯不同，中美在軍事領域的合作頗多，從航運安全到打擊恐怖組織，美國越來越需要同中國加強合作、增進了解。按照美國著名國際關系學者米爾斯·海默的觀點，雖然無政府國際狀態下的兩國根本上存在沖突的可能性，但兩國公開地表明立場并且在雙邊談判中進行協調正是避免沖突發生的重要手段，難怪中國軍方領導對日本遮遮掩掩的反華伎倆不耐煩，高呼“你有話不如直接講出來”。

吵架時可以面紅耳赤，合作時則“親密無間”，這大概就是中美一直強調的“新型大國關系”的真正內涵。當然，世界上沒有永恒的朋友，連接中美關系的紐帶歸根到底還是國家利益。合作也好，爭辯也好，概莫能外。至于日本的神經質表演，趁著日本財政還未被國債利息全部吞沒之前，不妨抓緊時間淡定地圍觀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