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老教師法庭討說法

東方

2013年2月13日，農歷大年初四。北京市平谷區58歲居民李玉堂一掃平日的平靜，喜氣洋洋地對鄰居說：“我兒子回來了，總算回來了！”

李玉堂的兒子李東國在北京通州區上班，婚后追隨妻女住在密云區，按說回家并不算難事兒，但卻整整七年沒回過家，逢年過節別說打個電話問候父母，就連父母打過去的電話也不接，發的短信更是不回。李玉堂夫婦就這么一個獨生子，7年來難以見到兒子，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面對鄰居的詢問，他們也總是躲躲閃閃。如今，兒子終于回來了，李玉堂和老伴的喜悅顯而易見。

李玉堂是北京平谷區一所中學的教師，妻子在一家效益不太好的企業上班。1981年，兒子李東國來到了人世，李玉堂夫婦對這個唯一的兒子十分疼愛。在夫妻倆的呵護中，兒子漸漸長大了。讓李玉堂和妻子欣慰的是，兒子雖然性格內向，學習卻一直很好，順利地考上了北京一所理工類高校。更讓老兩口欣喜的是，李東國不但在學校里談了個對象，畢業后還憑自己的專業找了份不錯的工作。媳婦有了，工作落實了，李玉堂覺得兒子相當地爭氣。

2004年國慶節前，李東國帶女友郭靜第一次上門，兒子看上去對女友非常滿意，在父母面前夸她聰明、能干，還當過學生會干部。不過，細心的劉彩霞發現，兒子對郭靜表現得唯唯喏喏，有一個細節讓她印象頗深：飯桌上，郭靜看到李東國拿來一瓶可樂，當即眼一瞪：“你不知道我愛喝‘匯源嗎？”李東國訕笑著站起身，跑到門口超市買了桶匯源果汁上來，郭靜當時面無表情。這時，劉彩霞就覺得未來的兒媳婦有些強勢。

李東國和郭靜確定關系后，雙方父母聚在一起商談婚禮的事情，郭靜的媽媽對婚禮的規格要求很高，李玉堂提出不同意見，親家母變得很不耐煩，話里透著“你那窩囊兒子找了我女兒，算是高攀了”的味道，讓李玉堂夫婦更可氣的是，兒子說話都是看未婚妻的臉色，答應按女方家人的意思去辦。

和親家會面過后，劉彩霞對丈夫說，看樣子，兒子結了婚也是個受氣包，李玉堂對妻子的看法表示認同。然而，兒女自有兒女福，既然兒子認準了人家，就遂了他的心吧！

2005年五一期間，李東國和郭靜舉行了婚禮。第二年，女兒瑤瑤出生了。在醫院產房里，兩對親家再次碰面。當著岳父母的面，李東國對母親說，媽，我和郭靜工作忙，以后看孩子的事情，還得辛苦您啊！

劉彩霞身體不太好，平時沒少跟醫院打交道，看兒子這架勢，像是把帶孩子的任務交給了她，她怕身體吃不消，就來了一句：“我整天吃藥打針的，真讓我天天帶，夠嗆！”看似平常的一句話卻把親家母惹惱了，她氣咻咻地說：“孫女是你老李家的，你不看誰看？如果讓我看，就得讓她隨郭家的姓！”看親家母說得有些過分，李玉堂不滿地來了句：“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就這樣，一對親家在產房里發生了口角，鬧得很不愉快。

兒媳出院后，劉彩霞不計前嫌，一個人到通州兒子的家里照看孫女。就在孫女滿月前的一天，郭靜的爸媽開車過來，讓女兒收拾一下常用的東西，把她母女接回密云的家里去了。讓劉彩霞氣憤的是，親家母臨出門時，冷冰冰地告訴她：“外孫女我接回去了，以后用不著你照顧了！”

劉彩霞蒙了，質問親家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哪知，人家懶得和她理論，和老伴、女兒抱著孩子開車走了，劉彩霞問兒子，李東國甕聲甕氣地說：“接走瑤瑤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郭靜不讓我給你說！”兒子這話把劉彩霞的鼻子都快氣歪了，心里暗罵自己怎么養了個這樣的兒子？

忍著滿腔怒氣，劉彩霞問兒子，他們回密云，你也要去嗎？李東國沒有絲毫猶豫地說，我也要回密云住的。劉彩霞徹底發怒了，她斥責兒子：“你知不知道哪里才是你的家？”李東國倒不也含糊：“孩子在哪兒，哪兒就是家！”說罷，他收拾了一下東西，也走了。

劉彩霞無法忍受兒子的無情，打電話哭著把整件事情的經過給老伴講了一遍，氣得李玉堂捂著胸口直喘。隨后，他趕到通州，把老伴接了回來。

讓老兩口沒想到的是，兒子自從追隨妻女跟岳父母住到一起后，7年再也沒回過父母的家。父母給他打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李玉堂曾到兒子單位找他，質問為什么不接他們的電話？李東國辯說，在家里一接你們的電話，他們就和我吵。看兒子那個窩囊樣，李玉堂恨不得踹他幾腳，但想想，誰讓自己養出這么個不孝兒子呢？！

一晃7年過去了，沒想到兒子今天回家了，這讓盼子心切的李玉堂夫婦心里有了莫大的安慰。

懦弱漢被強勢妻掃地出門，父母所買婚房竟拱手相讓

兒子回家了，雖然是在大年初四，仍讓李玉堂和妻子欣喜不已。然而，沒過幾天，李玉堂就覺得不對勁了，兒子在家里很少說話，除了抽煙就是悶在自己房間里。李玉堂問他孫女的事情，他也是支支吾吾，問得多了，還顯得很不耐煩。

種種情形，使李玉堂腦子里迸出了一個不好的念頭——兒子是不是離婚了？在李玉堂的幾次追問下，李東國才吐露了實情，我們確實離了！對于離婚的原因，他不愿意多說！

其實，李東國不是不愿意向父母說出離婚的原因，而是他覺得這樁婚姻的解體，就在于自己太窩囊。他這人沒啥大志向，當初想考個好大學，娶個好老婆，幸福快樂地過一生就行了。在學校和郭靜談戀愛，他看中的是郭靜潑辣、能干，什么事情都敢出頭，這樣他可以省些心。

結婚后，李東國才發現，郭靜不但潑辣能干，控制欲還很強。女兒出生剛滿月，她不愿和婆婆待在一起，就讓父母接回了密云，她還威脅李東國，如果你想回到你爸媽身邊，就不用再過來了。李東國忙向妻子表態，女兒在哪，哪兒就是他的家，然后和妻女、岳父母住在一起。

李東國一直認為，當初產房里媽媽說的那番話，一直讓岳父母耿耿于懷，這也是他們在外孫女快滿月時，連招呼都不打就接到密云的原因。平時，他沒有回自己父母的家，也是怕惹妻子生氣。父母打電話找他，妻子總會借故和他吵一架。李東國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竟然連父母的電話也不接了，完全忘了父母對他這個獨生子的期盼和想念，更忘了身為人子的責任與孝心。

讓李東國沒想到的是，他對妻子俯首貼耳最終換來的卻是婚姻的解體。2010年春節后，郭靜在單位升了職，出差機會多了，伴隨著她職位的升高，脾氣越來越大。妻子平時對他總是頤指氣勢，絲毫不顧忌他男人的自尊心。后來，兩人發生爭吵時，郭靜罵他沒出息，一點也不長進，看見他就煩，這些話讓李東國很是憋屈。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李東國是個生性散淡的人，再怎么追求進步也難以達到妻子的要求。這樣的日子過了近兩年，既便李東國像個順從的小綿羊，郭靜卻不愿和他生活在一起了，李東國看到感情無法挽回，只好和她協議離了婚，獨自一人灰溜溜地回到父母的身邊。

對于兒子離婚的事實，李玉堂夫婦并沒感到震驚，他們覺得兒子在這樁婚姻里是個逆來順受的角色，離了反倒是種解脫。不過，看到兒子回家后，話里話外透著一種走投無路的味道，他們這才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兒：兒子在通州還有套房子，不知道這套房子他是如何處理的？

當初，李東國和郭靜打算結婚的時候，兩人看中了通州一個小區的房子，這套房子三室一廳，116平米，總價款30萬元，李玉堂拿出多年來辛苦積贊的15萬元，又借了9萬塊錢，湊夠24萬元，購買了這套房子。為了讓兒子有壓力，他讓李東國貸了6萬元的款，因為以兒子的名義貸款，房產證上的名字寫成了“李東國”。現在，兒子回到身邊，只字不提那套房子的事情，讓李玉堂頓生疑慮。他找了個機會，板起面孔追問：“通州那套房子，你到底是如何處理的？”

看父親問起那套房子的事情，李東國怔了一下，回答說，2008年，這套房子房產證添上了郭靜的名字，產權一人一半。李玉堂頗為生氣，氣的是兒子做這些事情根本沒和他商量。但轉念一想，郭靜帶著孩子也不容易，這一半的產權當是孫女的撫養費吧！李玉堂接著問：“既然一人一半，要么把房子賣了，一家一半分了它！要么補償咱們房子市場價的一半！”

聽了這話，李東國面色大變。李玉堂深知兒子的秉性，覺得這里面還有文章，于是，他命令兒子：你把和郭靜的離婚協議書拿來讓我看看。

父命難違，李東國只好把他和郭靜的離婚協議書拿給老爸，協議書大致內容為：1.子女撫養：女兒李月瑤由女方郭靜撫養，男方李東國每月付給子女撫養費2000元，直到獨立生活為止，男方有教育、探望的權利；

2.共同財產分割：歸男方：個人衣物。

歸女方：蕎馨園小區6號樓341室，116.08平米，京NK1389雅力士轎車一輛。

……

看了這個離婚協議書，李玉堂差點氣炸了肺，兒子這不是凈身出戶嘛！ 他氣憤地斥罵兒子：你這不是被掃地出門了嗎？還把我們給你買的房子也給了人家，你真是個大混蛋！

李東國理解父親的憤怒，他囁嚅著說，當時被郭靜吵得蒙了，覺得這么多年的感情一下子沒了，其他的還有什么可爭的，于是，腦子一熱就簽了！

為討血汗錢將兒子、前兒媳告上法庭，判決難如意再添傷痕

看到兒子的離婚協議書，李玉堂越想越氣，這小子7年沒回家，被人家掃地出門不說，還把老兩口一生血汗錢買的房子也拱手相送了，他責罵兒子窩囊的同時，對前兒媳的貪婪和霸道更加氣憤，這不明擺著是欺負人嘛！

李玉堂逼兒子和郭靜交涉，至少把房子目前市值價的一半要回來，李東國答應試一試。他打通郭靜的電話，剛說明父母的意思，郭靜就對他冷嘲熱諷一通，說：“你好不容易男人了一回，沒想到兩天就變卦了，真讓人看不起！”這一通奚落讓李東國有些無地自容。李玉堂深知兒子的懦弱，也不好逼他了。

沒想到的是，幾天后，李東國卻接到郭靜主動打來的電話，讓他前去辦理房產過戶手續。原來，自從李東國對贈房有了悔意后，精明的郭靜急于把房產過戶到自己名下。在辦理過戶手續時，房管局工作人員告訴她，僅憑離婚書上有關房產的分割協議還不行，需要李東國本人前來配合。對于前妻的請求，李東國當時沒有表態。

回到父母身邊的這段日子，李東國對自己失敗的婚姻進行了反思，他覺得正是自己的懦弱和對前妻沒有原則的服從，才造成了郭靜在婚姻中的強勢。痛定思痛，李東國決定在房產這件事情上和父母站在一起。

李玉堂對前兒媳的作派一直頗有微辭，看到她急于把房產真正奪到手里，頗為生氣，決定會一會她。當郭靜再一次催促李東國去辦理過戶手續時，李玉堂讓兒子帶他一同前往，李東國同意了。

李玉堂父子趕到通州區房管局時，郭靜正從她和李東國所買的那輛雅力士轎車里面鉆出來，滿臉焦急地張望。當看到前夫以及久未謀面的公公時，郭靜意識到，這次過戶看來又要黃了！她不想和前公公正面接觸，就又鉆進車里，想開車走人。

正當郭靜發動車的時候，李玉堂和兒子一路小跑過來，李東國堵在車前，李玉堂拍著她的車窗，讓她下來。

郭靜看這陣勢是走不了了，她從車上下來，喝問李東國，你把你爸帶過來干什么？沒等李東國回答，李玉堂斥責她說：“房子是我和老伴用大半生的血汗錢買的，你憑啥獨占，你也太欺負人了吧？”

對于前公公的興師問罪，郭靜不慌不忙地說：“房子是李東國自愿贈與我的，我又沒拿槍指著他的頭，他不傻不糊涂，憑什么說我是獨占？”李玉堂反駁道：“房子是用我和老伴的血汗錢買的，不經我們的同意就不能算數！”

李玉堂和郭靜爭執了一會兒，引來不少前來辦事的市民圍觀。郭靜氣咻咻上了車，對李玉堂嚷道：“我不和你吵，丟不起這個人，你要真不服氣，可以去法院告我，法院是講理的地方！”說著，發動汽車絕塵而去。

郭靜最后這句話倒提醒了李玉堂，是啊！這個女人鐵了心要獨占這套房了，自己有當初給兒子買房的借款證據，可以到法院告她啊！

2013年7月，李玉堂聘請律師，把兒子、前兒媳一并告上了法庭，以他和老伴曾出資為兒子買房為由，請求法院支持他們均分這套房子目前市值價的一半。法院開庭那天，郭靜穿著精致的小黑裙、白上衣到了場。李玉堂當庭出示了買房借款的原始證據。郭靜則辯稱，這套房子屬前夫自愿贈予的，前夫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因此，她獲得這套房子程序完全合法。

一審后，法院10天內下達了判決書，判決結果卻出乎李玉堂的意料：法院駁回了他的訴訟請求，判決郭靜和前夫李愛國位于通州區的房產歸女方所有。法院判決的依據是，根據婚姻法司法解釋第22條規定，父母為兒女結婚購房出資屬于對孩子的贈予，男方離婚時，又自愿把房子贈與女方。這套房產經過兩次贈予，原告就失去了對這套房子份額的所有權利。

判決書下達后，可能是出于良心，郭靜主動拿出15萬元給李玉堂，說是補償他當初的原始購房款。拿到這筆錢，李玉堂心里五味雜陳。10年前給兒子買的那套婚房，如今市值價已飆升至140萬元，卻被前兒媳獨占，讓老兩口心里又多一道傷痕。

房產之爭塵埃落定。李玉堂不知在婚姻中占盡優勢，離婚后又獨霸房產的前兒媳能否問心無愧，7年來，兒子追隨妻女生活，唯獨忘了背后那兩雙蒼老的眼睛，郭靜利用婚姻中的強勢，生生地阻斷了父子、祖孫之間的親情，如果不是兒子離婚后無奈的“回歸”，他連見兒子一面都很難，這樣的事情攤在哪對父母身上，都是一種情感上的摧殘。

在這里，李玉堂只希望天下的兒女們在建設自己小家庭的同時，也能經常回家看看父母，因為他們在一點點地老去，不但需要生活上的照顧，更需要兒女們精神上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