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治華

呂謙恒,1653年生,字天益,號澗樵。生在書香之家,讀在官宦門第。父兄為了他讀書成才,特在洛陽、新安、橫山、高崖頭四處設書房。讓他走到哪里,哪里都有雅靜舒適的書房讀書,都有勤快聰明的書童侍候。優越的條件,為他成材打下基礎。
呂謙恒15歲就讀完《四書》《五經》,縣學科試,一舉奪魁。
15歲的娃娃中秀才,這在當時偌大的洛陽地區還是第一人,人稱“驚世神童”。地方官員登門賀錦繡前程,親戚家人燒香磕頭求告神靈,保佑他早日金榜題名。
不料,呂謙恒中秀才后,盡管三更燈火五更雞地刻苦讀書、作詩、填詞,寫文章,但每三年的省城秋試(即鄉試),卻屢考不中。也可以說是從18歲一直考到51歲,成績不是越考越好,而是越考越差。氣得他砸硯臺,燒書箱,逼走書童者何止三五回!甚至絕食,上吊,跳河自盡者又何止三五次!致使家人、院工、書童輪班陪伴,寬心解勸,安定情緒,鼓勵遠見……
為了他的前程,家人潛移默化地疏導啟發;親朋好友百煩不厭地鼓勵,讓他重下決心,振作精神,奮起直追,考取功名!
呂謙恒面對家人、親戚朋友的勸導鼓勵,總是淚流滿面地說:“我不能再去愧對先人,為家人和親朋好友丟人了。”
一天,呂謙恒之子耀曾,為了逼父親省城秋試考舉人,便直言不諱地問:“爹,今科省城秋試,孩兒我去,你去不去?”呂謙恒悶悶不樂地嘆了口氣說:“去,也不去!”
耀曾緊追不舍地又問:“爹何為去又不去呢?”
呂謙恒又嘆了口氣說:“我想去,可惜老了,去也白去。去,不是為你們留下光彩,而是給你們添羞辱??!”
耀曾靈機一動,借題發揮地說:“爹爹差矣!我老爺呂維祺,27歲中進士,由此官一直升到明南京兵部尚書。這是老爺的光彩,也是咱呂家世代的光彩;我爺爺呂兆林,41歲中進士,由監察御史,一直晉升到戶部右侍郎。難道說這不是爺爺的榮耀?也不是咱呂家的光彩嗎?我伯伯呂履恒,44歲中進士,由知縣步步升到總都倉場戶部侍郎、江南典試官……誰敢說這是伯伯的恥辱?”略停又說:“常言說‘功到自然成’。爹爹你屢考不中,是你書沒讀成,也就是功夫還不到家。換句話說:萬里長城,你已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里,再往前走一里,就是成功之萬里。你停而不進,則功虧一簣也!”略停又說:“男者,勇也,勇者進也!進有收獲,進有成功。何有羞辱?何有不光彩呢?”
呂謙恒被兒子逼得沒了退路,只好硬著頭皮答應兒子說:“那就再去丟一回人吧!”
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呂謙恒與兒子耀曾同科省城秋試。子耀曾中舉,父謙恒落第。次年,耀曾京城中進士,朝廷差人呂門報喜。當差報臨門時,耀曾妻孟氏帶兒子后堂向公爹謙恒、婆母王氏稟報,請門外迎接。
婆母王氏聞報,高興得撫摸著小孫孫的頭向兒媳婦說:“你喜,我喜,滿門同喜,滿門同喜??!”說著卻又兩眼瞟著丈夫一語雙關地說:“你喜,我不喜!去給你公爹叩喜去吧!”
心領神會的兒媳婦,知道婆母這句話是逼公爹奮發的。所以,滿面春風地向公爹叩喜說:“爹爹教子有方,積兒子榮登金榜!請爹爹門外迎接朝廷喜報吧!”
呂謙恒聞聽,心情激蕩,熱血沸騰,欲起身出門,小孫孫卻拉住手問:“爺爺,朝廷啥時候差人給你送喜報來呢?”
呂謙恒臉一紅,兩行熱淚滾出了眼眶。
兒媳婦伸手拍了下兒子的頭說:“小孩子家知道啥,爺爺不是正在用功嘛!下科,朝廷喜報定會有人送來。咱呂家的高中喜報,就像黃河水一樣,一浪高一浪,浪浪不息呢!”
呂謙恒面對兒子高中之喜,妻子奚落之苦,孫孫問話之尷尬。含著滿眼熱淚迎進送出朝廷差報之后,憤然離開橫山家門,直抵青要山谷高崖頭書房。獨自一人,悶坐燈下悔恨自己:荒廢學業,愧待先人;懈怠詩文,自我落第;喪失斗志,毀滅前程;人而無恒,不知其可……突然站起揮筆一聯,讓書童貼在門上。其聯是:
懈怠詩文,喪失斗志,回回落第,終生恥辱;
清除怨恨,振作精神,榜榜題名,再點翰林。
自此,重下決心,雄心勃發,一反常態地親自動手,用青磚把書房門嚴嚴實實堵封,只在窗上留一洞孔,每日餐食茶水及大小便污物,一律由窗孔進出。書童只許窗前侍候,不許喧聲入內。凡家人妻兒老小及親朋好友,一律不許窗前問話逗留。就這樣苦心孤詣,矢志讀書。曾有書童遞進飯食,以蒜水代菜,讓其蘸饃吃。然在遞出余物時,只見蒜水完好,卻見他嘴上盡是漆黑墨汁。
書童不解地問:“你為啥不吃蒜水呢?”
呂謙恒不耐煩地說:“蒜水不是讓我吃完了嗎,為啥又問我不吃呢?”
書童如夢初醒地才知道,他讀書已達到食而不知味的境界。
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呂謙恒出房應試時,見桌下足跡入磚寸許。在省城秋試和京城殿試中,一帆風順地金榜題名舉人、進士。最后又在朝廷親自主持金殿選翰林中,考中庶吉士,金殿點翰林?;史夂擦衷壕幮?、湖廣典試官、光祿寺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