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談楊柳青木版年畫

李 艷 （天津楊柳青博物館 300380）

天津是一個多民族融合聚居的沿海大都市，是全國歷史文化名城和首批中國優秀旅游城市，這里的古鎮楊柳青更是遠近聞名，古鎮特有的文化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漸形成了富饒的文化遺產，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楊柳青木版年畫。

木版年畫在我國產地眾多，由于各地人民生活條件和風俗習慣的差異，形式上又都各具特色。楊柳青木版年畫歷史悠久，產量多，質量高，具有典型的藝術性，因此居我國民間年畫之首。在中國版畫史上，楊柳青年畫與南方著名的蘇州桃花塢年畫并稱“南桃北柳”。

楊柳青年畫歷史悠久，舉世聞名，早在明萬歷（1573－1619）年間，楊柳青就有年畫作坊出現，到了清代乾隆嘉慶（1736－1820）年間，是楊柳青年畫的全盛時期，戴氏第九代傳人首創以自己的名姓立字號為“戴廉增畫店”，并在年畫左下角加印“戴廉增”字樣。繼“戴廉增”之后，“齊健隆”是第二家大規模的畫店，這一時期相繼出現了年畫作坊一百多家，有十幾家較大的作坊，每家都有五十多個畫案，二百多名工人，每年一家至少能印兩千多件活（每件合年畫五百張），全鎮年畫從業人員多達三千余人，各家作坊由于產銷兩旺，又把加工手繪擴大到鎮南炒米店、古佛寺等三十六個村，便有了“家家能點染，戶戶善丹青”的美傳，形成了以楊柳青鎮為中心的畫鄉。此時年畫作坊通街皆是，畫牌相招，彩幌遙對，每到冬至前后，遠近各地畫商，云集這里，直到臘月初，貨色交齊，商旅車馬才絡繹走絕。由此可以想象出楊柳青年畫業在興盛時期的那種繁榮景象。

繼承了宋代元代繪畫傳統的楊柳青年畫，不僅吸收了明代木刻版畫的工藝，而且采用木版套印和手工彩繪相結合的方法，畫作刻工精湛，繪制細膩。楊柳青年畫深深扎根于百姓生活，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經過數輩民間藝人們的長期實踐，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制作風格，在制作工序上分為勾描、刻版、套印、彩繪、裝裱五大工藝流程：

一、勾描

包括構思、起草、修改、定稿，這一步可以說是新品的創作階段，相當于產品研發。勾指的是勾描畫稿，一幅畫稿定稿后，畫師要按照定稿畫出“墨線”。“墨線”圖猶如一幅木刻，人物、背景、陳設等等一目了然。這一步驟的關鍵是構思，年畫的創作講究“畫中要有戲，百看才不膩”，“人品要俊秀，能得人歡喜”。在情節的選擇和構圖的處理上，都要經過周密的處理和安排。百姓的愿望和欣賞習慣對題材內容的選擇和處理起決定性作用。在起稿前，作者需要周密的考慮畫中人物的賓主關系，場景的處理，整個畫面的氣氛等等。尤其是在典型場面的選擇上，作者必須十分熟悉所表現的內容，截取其最具典型性的場面，集中、概括的從一個畫面上表現故事的主要內容及其前因后果。

對畫稿的評定，不同題材類別的作品，衡量的標準也不同。例如對戲出、歷史故事，要求“真假虛實、賓主聚散”。畫這類內容，第一要符合史實，其次要注意情節穿插。人物安排上，不能支離破碎，要使觀賞者從頭到尾看的清楚明白，畫面內容要能打動人心。畫面要富于故事性，既復雜又完整，既熱鬧又有條理。對于時樣節景則首先要求“意理功趣”，其次才是形象比例、器物安置等細部。這類內容屬于世俗生活的居多，越符合現實生活越好，一般故事性不大，畫時偏重寫生，但是也要帶有裝飾性和吉祥意味，最重要的是不能脫離地方的風俗習慣。

二、刻版

刻版指的是年畫制版，也稱作“雕版”，包括拓印和雕刻，拓印是為雕刻做準備。拓印——把用綿連紙畫好的“墨線”，反貼在事先準備好的平整的木板上，木板以杜梨木為最佳，因其適宜雕刻，厚度大約為一寸，用毛刷在紙背上打、壓，讓紙和板緊密粘連，干透以后用木賊草將上層紙膜擦去，便可以清楚地看到附著在板子上的畫稿，這“墨線”就是將來手繪的依據。如果有不清晰的地方可以用墨重新勾勒，并在墨跡全干后在板子上薄薄的涂一層淡藍或淺綠色，以便露出雕刻刀痕。雕刻——用不同的刻刀、不同的刀法雕刻板子上的墨線，先刻內線，再刻外線，從細部入手，下刀前深思熟慮，下刀后一氣呵成。除刻線版外，每幅畫還要刻三至五色套色版。

三、套印

包括單印墨線和套色印刷，在刻版完成后，日常的操作一般是從套印開始的。單印墨線是印整幅年畫的一個輪廓，印墨線時紙和板都要固定在畫案上，畫紙與畫板中間留有一空隙，先在木板上刷墨，把紙卡在距離適當的位置，每翻一張，再用凈刷在紙上勻稱的敷平，然后再翻紙將印好的畫紙漏進空隙，如此往復運作，叫做“刷坯子”，印好畫面的白紙叫“畫坯子”。套色印刷是指有些年畫作品會局部印一些顏色，但是楊柳青年畫套色是比較少的，一幅年畫作品一般最多套四版顏色，其余就是彩繪完成，所以楊柳青年畫的一大特色就是套印與彩繪相結合。在固定的印刷案子上把紙的一端壓住，按定位標記把版固定好，先刷主版（墨線），然后再對正標記依次印淺色版到深色版，根據畫面需要，套印不同的顏色，印完一色，再印一色。

四、彩繪

彩繪是指人工手繪，這是非常重要的步驟，因為它會將前三步中的不足之處加以完善，這一步驟也突出了楊柳青年畫的特點就是套印與彩繪相結合。首先是把“畫坯子”裱在“畫門子”上，畫幅一般為“橫臥式”，如同畫面上的人物全都“躺”著。幾百年來，楊柳青年畫的品種質量都在不斷地完善改進，但是其內在的傳承的東西是沒有變的，例如“躺”著畫以及“畫門子”的制作，這些技藝一直沿用至今。

手工繪制分為粗活、細活、二細子（活）三種。剛開始時先學畫粗活，即基本的技法，抹薄色、抹人頭、抹小紅臉、抹水印等，由粗到細，由普及品到細活。粗活只需要大面積刷染，稱之為“衛抹子”，這類年畫一般都是普及品，是老百姓經常購買的，在彩繪這一工序上，用的工時不是很多。二細子（活）年畫的質量就好很多了，通常是家境殷實的人家會購買的。細活為工筆細描，是楊柳青木版年畫制作中最復雜、最細致的一道工序，這類年畫一般是作為貢品，所以質量要求很高。

進貢的年畫漸漸形成了固定的體裁——貢尖。楊柳青年畫最初的體裁形式比較簡單，清初大量流入北京后，體裁形式不斷增添，品種花樣漸漸多了起來。“貢尖”是楊柳青木版年畫中最常見的一種，尺幅長112公分，高63公分。楊柳青年畫暢銷北京后，逐漸進入皇宮，頗得宮中貴人喜愛，時稱“衛畫”。年畫作坊瞄準時機，開始做皇家的生意，逐年將出版彩印的拔尖新品，貢獻于后宮讓“貴人”挑選，后來作坊逐漸將這類整張橫幅粉紙印刷的畫樣，統稱作“貢尖”，也叫“宮間”“工尖”，這類作品內容題材極其豐富，幾乎無所不包。

過去民間年畫業里的畫工多是出身于勞動人民階層，粗讀經史小說，略通文墨，加上對生活深刻的體驗和理解，創作出來的東西各有風趣，獨具特色。他們的畫法技藝代代相傳，漸漸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楊柳青年畫“畫決”。比如畫美人要決：鼻如膽，瓜子臉，櫻桃小口螞蟻眼；慢步走，勿乍手，要笑千萬莫張口。畫娃娃要決：短胳臂短腿大腦殼，小鼻子大眼沒有脖，鼻子眉眼一塊湊，千萬別把骨頭露。不同的畫面內容，不僅要訣技法不同，繪制順序也各有不同。比如娃娃仕女的“粉臉”彩繪，大約要十幾道工序，必須依次進行，不可以前后顛倒。

五、裝裱

裱指將制作完成的年畫裝裱起來，與一般裱畫的方法相同。形式分為：“托裱”“畫軸”“鏡片”“冊頁”等。通常的普及品年畫，是不需要裝裱的，可以直接張貼。

勾、刻、印、繪、裱，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是數輩年畫工匠和畫師們集體智慧的結晶。

楊柳青年畫既是歷史也是現實。如今，她生機勃勃的存在著、發展著，作為民族文化珍品，經常參與國外展出，深受外國人士的喜愛。作為正統純正的民間藝術，展示了中國百姓的美術思想和審美觀念，她與百姓的民俗生活息息相關，是勞動人民集體創造的民族文化。

[1]于煥文.津西文史資料選編（第四冊）.天津大港光明報刊印刷廠，1990.

[2]馮驥才.中國木版年畫集成.中華書局，2007.

[3]鄭振鐸.中國古代木刻畫史略.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