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成人間無事人

馬德

這個世界，只有兩件事：自己的事，別人的事。

有一位朋友，每月末，單位里都有一個早班，需要5：30起床。每到這一天，他都會要死要活地罵半天。是的，一個懶人，要他早起，難免不痛苦和抱怨。然而，女兒上了高中以后，他每天5：30起床，陪著女兒屁顛屁顛地起了三年，沒落過一次。送完女兒，忙自己該忙的事，一上午連個哈欠也沒有。

讓一個人痛苦的，不是事，而是誰的事。

《甄嬛傳》里，那么多的宮廷斗爭，有的人是為了自己的事而斗，有的人是故意攪和在別人的事里去斗。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哪個也不是吃素的，什么別人的自己的，在欲望和權力那里，你的就是我的，我的更是我的。于是，一天到晚，雞飛狗跳，雞犬不寧。多少人為利益糾纏在別人的事之中，于是，城府變深了，陰謀變厚了，詭詐變多了。人性的壞，是在更壞的人性中浸淫出來的。

單位的事是誰的事呢？我們習慣想當然地也把它安排在某個人身上，給單位干，就是給某個人干。恨單位，有時候就是恨這個人。譬如，年終發獎金，最后都會演繹成對領導的切齒痛恨。獎金拿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比別人少拿了多少。當然了，表面上跟領導那里爭的，不是錢，只是一個理兒。但歸根究底，理兒的背后還是錢。沒有誰跟錢過不去，但是無論多該得的錢，都要從理兒說起。在生活面前，誰也玩不起高尚。因為高尚不會給你發錢，也最終管不到你養家糊口。

多大的事，若跟自己連半毛錢的關系也沒有，就是沒事。一點小動靜，若牽扯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是大事。從這個意義上講，別人的事，不是突破口，就是發泄口，因為，它最終還是要回到自己這里來，回到自身的利益上來。

我們為什么不快樂，就是總覺得一天到晚忙著別人的事。于是，心，一天一天被拖累了，也拖垮了。而且，越是不快樂，越會變本加厲地自私。人一自私就會狹隘，不想得到的少了，更不能拿出的多了。這時候，容易活在自我認為的世界里，把好多應該做的事，都劃分為不應該的部分。比如，干好工作的事應該是一種本分，而所謂快樂，是在這本分之上的一種盈余。但痛苦的時候，就容易把氣撒在工作上，認為在自己的事情之外，所有的事都是多余。

這個世界，好多別人的事，其實是自己的事。一個人，在自己的事里徜徉得太久，就會在別人的事里疏離得太多。心的失衡，是從自我與身邊的世界失衡開始的。我們在別人的事里想法越多，就會負累越多。因為，每一個想法后面，都會跟著得與失。

看一篇文章，說一個國民黨老兵活了91歲。在數十年的風風雨雨里，他好像沒有特別高興的時候，也沒有特別受不了的時候。在他的世界里，沒有多少別人的事，也沒有多少自己的事，準確地說，他活成了人間無事人。

這好像也應該算人生的傳奇吧。

（編輯/楊逸 廖新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