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游·自在

曾：這次準備在今日畫廊展出的作品，是新作，還是之前的選作？

焦：大部分都是近期的，也有一部分是過去比較滿意的作品。

楊：在今日畫廊的這個展覽是焦洋的第一個個展。

曾：焦洋的作品在我印象中，幾個系列有截然不同的感覺，作品似乎分三類：一種是孤獨的女孩兒，寂靜而又性感；一種是很多人物或卡通樣式在探索或發現世界；還有一種是很多可愛的小魚兒自由自在的在畫面上游弋，看起來簡潔干練。你在創作時有意區分這三種概念嗎？

焦：對我來說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我的作品都是用自己的觀察方式，表達方式表現所看到的不同生命體系的狀態。有些事是可以計劃的，有些事是無法計劃的。

楊：可以說是三種題材，一種比較時尚的女孩；還有畫魚的這種所謂傳統定義的花鳥蟲魚；另外就是純工筆的綠色調的人物和自然是一種；其實還有一種，就是現在主流媒體比較關注的，焦洋畫的工業題材，參加并入選了全國美展。

曾：那個系列好像場景還很大？我見過一張，是叫《草原鋼城》嗎？

楊：中國的工筆畫從傳統概念上講多是畫仕女和花鳥，近代亦是如此。即使現代工筆畫，畫大題材的還是不多的，尤其是工業題材成功的范例也不多。回望新中國的中國畫創作，有過反映中國重工業的題材創作，多數是描繪那種比較粗放的資源型產業，焦洋的《草原鋼城》卻傳達出了一種現代化工業宏大場景的優美細膩，也是重大題材和精微細節能夠統一駕馭在她的畫面里的表現。

曾：這張畫很大，記得是六米多，你大概畫了多長時間？

焦：從深入鋼廠考察，搜集素材到畫完大概幾個月的時間。

曾：楊老師的評論比較專業，我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就只是覺得好玩，有點波普的感覺。焦洋你看過利希滕斯坦的畫嗎？他的作品中也有一些很大的場景，但他是以卡通的方式去演繹的，很有意思。不知為什么，我一看到《草原鋼城》時就會想到利希滕斯坦。

焦：這點取決于一個人的心態，對于我來說，追求那種激烈和對沖的意識比較少。以前的畫更多的向外部去尋求一些東西，現在在畫畫的過程中會慢慢地向內尋。

曾：你這個話很有佛法的意味了，六祖慧能大師有一句偈子，“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就是自己內心已經本自俱足了，我們不必騎驢找驢，從自己的內向去發掘就可以。

焦：一幅好的作品，首先應該是一幅美術作品，是審美的。同時作品先要感動自己，只有用真誠的情感畫出的作品才能感動、感染別人，牽引觀者的情緒進入到這個畫的意境，讓人和畫達成共識。

楊：我接觸的多數學院剛剛出來的學生，畫的作品都十分自我，不太關注他人和社會。剛才焦洋的話表明，最起碼在她創作中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一個成功的藝術家應該能讓更多觀眾看到你的作品和你一樣有所感動，或者產生更多的新的感覺。這關系到一個藝術家創作的社會價值，就是我們傳統所講的一種社會責任感，但是現在大家好像不太強調這一點了。焦洋作為一個年輕的尤其是一個女性藝術家，她與其他的藝術家、尤其是現代學院培養的年輕藝術家最大的不同點，就是她也十分關注著社會。

曾：我很好奇，記得看過你的一張畫，是一艘船，有數不清的小人物，我記得還有熊貓，有2008年奧運會的會標。你在畫那幅畫的時候，有這么多的人物、元素、圖像，是開始就做好了準備，還是畫的時候冒出一個人物形象來，再把它放進去？

焦：這個之前肯定是有一個想象的，但您說的跟奧運會的相關，其實沒有刻意那樣畫。我畫這張畫時剛好是在2008年。如果說筆墨當隨時代的話，畫的那一年，正好它有這么一個元素和事件出現，所以就表現在畫里。而熊貓其實是我一直很喜歡的動物，它們特別可愛。我的小魚，它也有名字，它的名字叫做：Panda Fish，就是叫熊貓魚。

曾：所以就是你在畫之前都是有一個初步的規劃，但是你在畫的過程中會增加新的元素在里面，很隨意的。

焦：在畫的過程中會不停的豐富接近完美，但是這種增加或減少不是隨意的，而是根據畫面的需要和心性的表達。

曾：這張作品我看的很仔細，我甚至有印象那個船頂上還有祥云，那跟奧運會火炬的祥云有關聯嗎？

焦：是的。

曾：難怪，焦洋的視野非常的寬。我就很奇怪，我認識的水墨畫家很多，但很少像焦洋這樣的，其實她的很多畫很現代，樣式甚至像西畫。如果遠看整個構圖、場景，特別的西畫，不是傳統國畫的樣式。

曾：那種人物眾多的畫面，有一些作品我也印象深刻，就是那種好奇心，探索與發現。例如畫中的人物拿一個放大鏡在尋找東西，這種作品你是有一個系列還是一兩張而已？

焦：也算是一個系列，就像剛才和您說的，它有一個向內和向外的過程，有那么一個階段，內心深處總是想要向外尋找什么，這個可能剛好就在那個階段，就顯露出來了。

曾：突然這么繁盛的植物和人物畫，轉到了魚群的工筆畫，畫面立刻變簡潔了，做減法，變成只有小魚兒了。突然從豐富的多到單一的少，這個轉變你內心有什么變化嗎？

焦：一個是喜歡，喜歡八大、齊白石畫面筆簡意足、拙中見巧的風格。一是對待生活的態度，好似道家的一種態度，在生活中不斷地做減法。在現下的生活中，大家往往尋求加法的比較多，向外界攝取和索要，竭盡所能補養自己。對于我來說，我覺得生活其實需要做減法，應該把那些繁瑣的、雜碎的部分減去，簡化，回到最初的一種狀態。

曾：有時候我會發現就我們做評論梳理的時候，對藝術家的想象會和藝術家本人的創作狀態不一樣。

焦：我認為真實和感人的藝術都是要和生活發生關聯的，您剛才說的我畫中一些元素和紋飾，它其實就是從生活中來的。我們去看一些古代的仕女畫或者是明清的肖像畫，人物旁邊的布景亦或人物本身的服飾紋樣和配飾，即那個時代所有。在進入畫面的過程中，畫家從現實的真實生活中把它提煉提純并加入自己的想象。

曾：雖然你是畫國畫的，但我不知道您之前接觸過畫西畫的那些波普畫家或者你關注過他們沒有？

焦：會的，不光是西方的波普，還有一些其他流派的畫，包括一些伊朗的細膩畫，印度的細膩畫，埃及、日本畫。

曾：我認識的水墨畫家很多，但很少像焦洋這樣的，其實她的很多畫很現代，樣式甚至像西畫。如果遠看整個構圖、場景，特別的西畫，不是傳統國畫的樣式。

焦：因為我覺得在藝術的范疇中不僅是繪畫。還包括音樂、舞蹈等其他門類的藝術，這些藝術的語言是沒有國界的，跟我們所說的母語還有區別，我們所說的母語是有國界。藝術雖然也需要母語化，站在民族的立場上去做一些事情，但是他接受起來是相對容易溝通的。

楊：講到這個母語和旋律的問題的時候，焦洋的繪畫確實有所創新和突破。她始終沒有放棄母語這個體系，同時又在尋找東西方一個共通的最動聽的旋律。焦洋的藝術成長歷程，本科是在天津的南開，碩士是在中央美院，博士是在中國藝術研究院。在中央美院師從工筆畫教研室主任劉金貴教授，開始步入了工筆畫藝術之路。劉金貴老師秉承了中國工筆畫藝術的傳統，強化了白描及線描予現代工筆畫的教學，此在劉金貴的工筆畫及他的學生創作成就中十分顯著。剛才曾總講到焦洋在畫《草原鋼城》的卡通線條的運用正是焦洋得益于劉金貴先生真傳。我覺得一個追求創新的藝術家不能以求奇謀怪為創新求變的捷徑。可能在某一時期社會轉型時變革是必要的，但是今天的中國已經進入了一個經濟高速發展、民族復興之路，年輕的藝術家一定要對自己的母語文化有自信、有作為。

曾：楊老師說的樣式方面，會有一些老師或者大師的樣式對你影響比較大嗎？

焦：是的，比如我一直喜歡的八大、梅清、齊白石、豐子愷。幾歲時，老師帶著畫畫的時候，是從臨摹齊白石的大白菜、小蝦、小雞開始的，還有吳作人的大熊貓，我清楚地記得我的第一張水墨畫是一個大熊貓。先入為主地深受著中國傳統繪畫的影響。

曾：所以這只大熊貓穿越了幾十年，跑到那艘船上去。

焦：在記憶里有的，在畫也會出現，總是覺得記憶中有很多很難遺失的美好，它遺失不掉。在記憶中會忘記很多，但是留下的還是那些讓人覺得美好的。

曾：那么在創作時間上，畫魚的更往后一點，還是畫比較多人物的更后面一些。

焦：穿插往復進行的，還是像生活一樣。

曾：雙軌式。我很喜歡梭羅，他在《瓦爾登湖》里講到當自己厭倦都市時，就會去湖邊的小屋里居住；當厭倦了寂寥，感覺到孤獨時，就又返回城市，擁抱熱鬧。他并不像中國的一些隱士，貼了個標簽，我是隱士，就從此告別都市，再也不回去了。或者說我眷戀紅塵，拋不下城市，不敢離開人群。梭羅的狀態是非常自由的。

焦：他其實也是城市隱士的狀態，大隱于市。他也許身在城市當中，但他的心沒有被城市所牽引，或者說沉陷下去。

楊：焦洋很深刻的理解了古代隱士的狀態。如今知識分子真正缺乏的那種特立獨行的狀態。焦洋能夠意識到不可以把生活做成苦行僧，但是又不可以把自己過分物質化。

曾：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像你畫的魚，很自由。想要豐富題材的時候你就畫很多很多的人與物，然后你想很簡單的時候你就只畫一種魚兒。能夠在多與少、繁復和簡單之間很自由的轉換，我很佩服；我們今日美術館門前曾經展過一件安娜·查睿福的大型雕塑，紅色的罌粟花，特別大而漂亮，可是它旁邊就長著狗尾巴野草。我曾想到一句話“高下不相慕”，就是她們互相并不羨慕對方。

焦：是的，最近我在畫里也畫了很多草，別人愛花我愛草。我覺得面對每一物時，我們都要對這個生命體抱以極大的尊重和敬畏，要善待每一物。

楊：我們可以看，過去那種創作重大題材的藝術家，他不去表現那種零碎的瑣碎的生活，更不去表現那種私密的生活，但是今天后生代藝術家不同。有人說獨生子女一代的后生代藝術家是青春殘酷的一代，迫于生活的壓力過多的暴露，其實并不是這樣，他們是真實、率性和陽光的一代。

曾：楊老師說到了私密、性感這兩個詞，我覺得就像你作品中那些寂靜的女孩兒，至少我看得心旌動搖，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嫵媚那么可愛！

楊：是的，焦洋的成功之處就是她這樣的時尚作品，我們怎么看，都覺得這些作品雖然“別樣”，但真的很美。她能把女性題材的作品畫的既時尚又唯美，情色自然，這確實體現了她藝術求新求變的過人之處。

曾：我不回避情色，為什么呢？我想起明代作家李漁，他在一本小說里寫到：“未近色之際，當思此藥也非毒也，胡為懼之；既近色之際，當思此藥也非飯也，胡為溺之。” 李漁認為平常生活太乏了，色或性是一種解乏藥，不是毒，那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但李漁同時又講，它也不是米飯，不必溺在里面。

楊：焦洋這些時尚和生活相關聯作品值的我們慢慢品味。有些畫了很多年的藝術家越畫越緊，焦洋這個年紀能夠越畫越放松，整個藝術創作狀態能夠駕馭得很好。

曾：藝術的哲學與境界比技法更重要。技法可以通過時間去練習，訓練一定會提高技法，但是思想與哲學是“軟件”……焦洋喜歡閱讀嗎，最喜歡什么類型的書？

焦：是的，讀書是對繪畫的一種給養。那天在豐子愷的書上看到一句話。他說，高尚的審美，就像爬山一樣，極高而上特別艱難，但所見風景愈遠愈廣；卑俗的審美，就像下山一樣，很容易就順勢而下了，但是所見風景愈近愈狹。其實美就是這個樣子的。

2008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獲碩士學位；畢業于中國藝術研究院，獲博士學位；2013年，任教于中央民族大學；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北京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工筆畫學會理事；北京工筆重彩畫會會員。

展覽

2013年

“工在當代”—2013第九屆中國工筆畫大展，中國美術館；

在時代的“現場”全國寫生美術作品展覽，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

走進西非—當代中國畫精品展，科特迪瓦.阿比讓La Rotonde des Arts；

2012年

神奇的鄂爾多斯—全國中國畫名家作品邀請展，鄂爾多斯；

浩瀚草原—中國美術作品展，中國美術館；

錦繡中華—行進中的新世紀中國美術，上海美術館；

第五屆中國北京國際雙年展，中國美術館；

紀念“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70周年全國美術作品展，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

2011年

第四屆全國青年美術作品展，獲優秀獎（最高獎項，）中國美術館；

學院新方陣，上海美術館；

心跡象—青年藝術家邀請展，藝·凱旋藝術空間；

“學院工筆”第二屆全國青年工筆新銳藝術展，獲新銳獎（最高獎項），中國國家畫院美術館；

2010年

文化品格與現代圖像—對接—當代水墨七人展，西山美術館；

“非常向上”—中國后生代藝術家十二人展，時代美術館；

第四屆中國北京國際美術雙年展 獲中國青年藝術家作品獎，中國美術館；

昨天的理由—70、80藝術家聯展，藝·凱旋藝術空間；

“驚綻”李永飛·焦洋作品展，3818庫畫廊；

2009年

《反·映》當代藝術展，本色美術館；

第十一屆全國美術展覽中國畫展，上海美術館；

“邊界”當代藝術展，本色美術館；

第十一屆亞洲藝術節 獲銀獎，中國鄂爾多斯；

中國當代水墨展—“錯落”，梯級藝術中心；

“微觀與精致”第二屆全國工筆重彩小幅作品藝術展 獲丹青獎（最高獎項），中國美術館；

2008年

“墨宴”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研究生作品聯展，琴山畫廊；

“不能說的故事”— 試驗水墨展，laing美術館，英國；

“Together”，韓國文化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