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社會的癌細胞

《竊聽風云》雖標注1、2、3部，但之間并無聯系，只是主演圍繞著劉青云、古天樂和吳彥祖展開，與其說這是一個關于竊聽的故事，不如說是用一個道具和環節，編導將這三個主演擰在一起做一出戲。

因為票房喜人，這一做，就是五年，連續三部，故事無端變化，不變的是三位主演，“鐵打的兵將，流水的事”。而觀眾一次次鉆進影院，除了期待三位香港男演員中的絕對中堅一展大銀幕風采，也是出于對“竊聽”這個類型電影的執迷。

到了這部《竊聽風云3》，其中的“竊聽”更接近一個噱頭，它只承擔了故事的一條線索而已，可以看成導演麥兆輝、莊文強，對當代社會現實的一次彰顯野心之作。

無論是針對香港土豪（劉青云、方中信等扮演的新界陸氏地頭蛇），還是營私舞弊勾結在一起的官商（吳孟達和駱應鈞扮演的商人和官員），或者是香港當地擁有土地的農民（郭鋒、羅蘭扮演的當地農民），或者是勾連在一起謀求上市的香港土豪和內地巨商的香港商業新貴（葉璇扮演的野心家和黃磊扮演的顯然有官方背景的內地商人），在這個主要的故事脈絡中，這些人物都成了編導痛下殺手式的主人公，利欲熏心不足以形容他們，他們是現代文明中的癌細胞，是所謂商業社會中最黑暗人性的代表。

即便有吳彥祖扮演的竊聽者不顧世事般的專注，以及周迅扮演的寡婦過著單純和守舊日子，也不能阻擋這是一個關于黑暗的故事。也許是為了過審，也許是為了贏得更大范圍觀眾的掌聲，麥兆輝、莊文強選擇了幾個光明人物作以點綴，并在結尾處生硬地安插了吳彥祖回到鄉村高價購地后打算種植莊稼，這也仍然是一個關于人性在所謂商業社會、現代文明中彰顯黑暗主題的故事。

結尾處，伴隨周迅陽光般笑容，畫面變成了過去式，那幾個當初結伴玩耍的兄弟如今已經互相殘殺或者罪惡滔天，只能靠回憶來抒發情懷。人性的黑暗，因為其深不見底，所以無法填充，一旦墜入不但難以自拔，還會在得逞的過程中不斷釋放惡性攻擊物，比如葉璇要想成就自己的商業野心，即上市，眼看著其父在她面前掙扎而死。

這甚至已不是田園牧歌和現代化進程、資本主義商業之間的矛盾，人性的黑暗在歷史哪個時期都可遇見，只不過當彪悍的抗議者變成唯利是圖、只想多分一杯羹的刁民時，這才是具有當下反省意義的。包括羅蘭扮演的村民中那個弱勢的嬌嬸，猶豫簽字賣地只不過是想多賣些錢或者不至于比別人少，而不是什么田園夢，最后還不是高價賣給了吳彥祖。房地產的確已經是一種特殊的商業，它完全可以單拎出來成為一個這個時代獨特的名詞—沒有人能離開它，同時，它也在用自己的鬼魅般面容和內涵，糾纏著只要還想過所謂好日子的人。

周迅是本色演出，或者說是觀眾心目中那個最純粹周迅的本色演出，單純、執迷、堅強、美好等等，她成了這一部展現當下黑暗人心的故事中最無辜和善良的那一個。香港導演懂周迅，就像周迅的粉絲那樣知道周迅的美麗與簡單在何處。與之相比，真正稱得上是在表演這件事上完美發揮的是方中信，無論是專橫跋扈、奸詐狡猾，還是沖動之下殺人之后的落荒而逃，原來大多塑造成功商業巨子的方中信，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釋放。至少從顛覆意義上來說，前半個鐘頭的電影我沒認出來那個長發的四兄弟之一是方中信，不僅是造型上的顛覆，還有他的語言、表情，以及為了響應人物所做的舉止和蹩腳英語發音，都成了一次香港男藝人難得一見的超常發揮。

為什么說此次方中信的表演是香港男藝人中難得一見的，只需看看古天樂的表演即知，他就像上班打卡既不想升遷也不在乎多賺點提成的公司白領，一副水到渠成其實是呆板怠慢的演出。古天樂的表演從電視劇時代到港片北上階段，幾乎沒有動搖過，那就是不會表演的表演。不管是出獄后的羅永就，還是反恐隊長何智強，再還是《3D豪情》中AV男優或者《毒戰》中的毒販蔡添明，角色在變，入戲程度、拿捏分寸和表演程式，永遠是不變的那一套。

麥兆輝、莊文強不是在窺見香港房地產在發展中的畸形和扭曲，而是放眼在整個中國，面對諸多荒誕而殘酷的社會新聞，以及躁動和叵測的人心，作為香港導演，他們做了初步有效的嘗試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