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十四詩品》的意象論其道家淵源

徐輝

摘 要：司空圖在《二十四詩品》中，使用了諸多關于“道”的典型的意象與詞匯，表明道家美學思想對其產生重要的影響。本文將結合意象說，從《二十四詩品》中所構置的意象著手來探究《二十四詩品》所蘊含的道家美學思想，同時研究中國古代文藝作品運用意象的原因及意義，最終將對詩歌等藝術的“傳情”與“體道”功能進行論述。

關鍵詞：二十四詩品；意象；道家美學 ；詩歌功能

中國傳統(tǒng)美學的意象說影響深遠，在中國傳統(tǒng)美學看來，“意象”才是美的本體，“意象”也是藝術的本體，意象說作為關于藝術本體的理論，王夫之為之建立了一個以審美意象為中心的美學體系。因此給予“意象”的最一般的規(guī)定，即“情景交融”。

中國的意象說的產生深受道家美學思想的影響，在本文中，將以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為例來討論其與道家美學的關系。在這方面，一些學者針對這個問題已經有所研究。比如，黃保真教授認為“司空圖的詩歌哲學，以‘道為中心，講了美的客觀精神性；以‘素為中心，講了美的主觀能動性，最后把詩歌創(chuàng)作歸結為主客觀的天然契合”。

一、《二十四詩品》意象的道家特色

《二十四詩品》（下稱《詩品》）是中國古代美學名著。實際是二十四首小詩，開頭是二十四個詞匯，來表現(xiàn)詩歌的審美感受、審美風格以及美的表現(xiàn)形態(tài)，這意味著我們可以從三個角度來分析《詩品》，一是詩歌的風格；二是詩境；三是詩歌的創(chuàng)作方法。司空圖對“意象”的建構極為重視，如《縝密》提出：“是有真跡，如不可知。意象欲生，造化已奇。”，他將“意象”作為一個完整明確的概念提出，視為創(chuàng)作的中心。

經過對《詩品》中小詩的分析，我們可以觀察到，“真體”、“虛”、“妙機”、“太和”、“希”、“真宰”、“道”、“自然”、“天”、“人”、“氣”等詞匯在《詩品》中出現(xiàn)的頻率很高，而這些詞匯也多被包含于道家美學思想之下。比如，《沖淡》中，“飲之太和，獨鶴與飛。猶之惠風，荏苒在衣。閱音修篁，美曰載歸。遇之匪深，即之愈希。”無論是“鶴”、“音篁”等意象或者是“太和”、“希”等詞語，無不體現(xiàn)道家美學思想，流露出道家超然物外的精神追求。

另外，在《詩品》中，人物形象多是“幽人”、“畸人”、“真人”等，明顯地帶有道家特色，有利于創(chuàng)作中的想象地自由發(fā)揮，能更好地把意象物化在作品中。如《形容》中的“離形得似”，司空圖的原意是指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不能拘泥于形似，應該有超越形貌的描寫，刻畫出人物的精神世界。但筆者認為應該辯證地看待，“離形得似”并不意味著離開形象抽象出本質，把詩歌寫成哲學講義，而是要求通過“神”顯示“形”，從而達到形神兼?zhèn)洹＿@也體現(xiàn)出司空圖對于意象本身的重視。

在《詩品》中，這些詩歌的重點不是為了描摹客觀事物或自然景物，而是想要通過意象的塑造來表達人與自然之間的“天人之間”的詩歌境界，使人既融于其中，又超于其外，以人為核心，更加符合“沒有人，不成景”的說法，這便是道家美學的核心觀念即“天人合一”。

二、中國古代文藝中意象確立的原因與意義

不可忽略的是，在《詩品》中，流云、春水、長空、明月、空潭、松等非關道家的意象也廣泛存在著，這些可以被稱之為公共意象群體。在這里，我們可能會生發(fā)出疑問，無論是關乎“道”還是無關乎“道”的，這些意象的確立有哪些意義呢？

古人們習慣了“感物而發(fā)”，即看見或者聽見某些事物時，內心有所沖動，意欲抒發(fā)出來，寫詩成為途徑之一。但是很多情感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出來求得他人理解，其實，這便是莊子所主張的“言不盡意”，莊子認為，語言貴在意義，而“意有所隨”，即言外之意，這是無法用語言傳達的。但是世人卻以書中的片言只語、形色名聲為貴，這就“貴非其貴”了。我們可以看《莊子·秋水》中的一段言論：“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論，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可以被語言表達出來的這只是粗鄙的事物，可以使作者的情意表達出來的，這才是作者內心的精華。

更進一步說，在《詩品》中，有關于“道”的意象和“人”的意象已經在上文提及，大量對“景”的描述的公共意象群體也已經簡要介紹，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詩品》主要圍繞三種意象來展開，分別是“道”、“景”、“人”。其實，不僅僅是《詩品》以這三種意象為主，其他藝術門類，比如繪畫更是將這三者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中國繪畫主張的是神似，這種“神”即是通過畫中的各類意象表達出的，山水、花草、樹木、魚蟲等等都是畫家表達“神”的重要工具，“神”是人的“神”，“道”是存在于宇宙之間的，可以統(tǒng)攝萬物，體現(xiàn)一切規(guī)律的“道”。

三、詩歌旨在“傳情”與“體道”

在《詩品》中體現(xiàn)了“道”、“景”、“情”三者的統(tǒng)一，“道”是以景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情”也是以“景”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道”是“景”，“情”也是“景”，所以“道”與“情”二者在本質上有著共通之處。我們要探究的既是作為“情景交融”的“意象”的功能，同時又要探究以“意象”為工具的詩歌等文藝的功能。

一方面，詩人們寫詩的目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抒發(fā)內心的或憂傷、或歡快的心情，并試圖把這種感情傳播給他人，使更多的人可以理解、體會到詩人的思想感情，這便是“傳情”。

另一方面，詩歌的目的又不僅僅在于“傳情”，還在于“道”。“道”涵蓋宇宙萬物的統(tǒng)一規(guī)律，“天”、“地”、“人”三才都被囊括在“道”之中，所以詩人畢生追求的最高境界應該是“道”。然而，因為道是虛的，是抽象的，人無法去真正將其把握，人只能對“道”進行體悟，這便是詩歌等藝術的另一個功能，也是最根本的功能。在《詩品》中，人在對自然景物的體悟中，內心感情得到升發(fā)，精神不斷超越，最終實現(xiàn)心靈的絕對自由狀態(tài)，這也是詩歌等文藝能夠給人以美感、快感的核心原因。

詩歌的本體是“道”，詩境的核心也是“道”，同時詩歌又能體現(xiàn)人之情，因此“道”、“景”、“情”三位一體，“道”是對宇宙萬物的領悟，是一種虛實相生的永不停息的運動，是一種“易”，即陰陽變化。它顯現(xiàn)在文藝作品之中，首先展現(xiàn)為某種景象，又因為文藝由各類“情景交融”的“意象”組成，情景統(tǒng)一，“一切景語皆情語”，接著表現(xiàn)為抒發(fā)某種感情。在三者之中，“道”是核心，也是詩人不斷追求的東西，“情”是目的，“景”是手段。因此，詩歌等文藝的功能可以用“傳情”與“體道”兩個詞語來進行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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