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團游云南記

雋武

我們單位每年都組織員工旅游，這次單位決定委托某旅游網站，作麗江、昆明、大理雙飛6日經典游。我們一行近30人，從上海到昆明飛機往返，在云南專門安排一輛大巴跟隨我們，要跑這么多處景點，而報價僅每人2000多元（含機票等），可謂經濟實惠。

我們一行人大多是第一次去云南，而我則是36年后重游故地。想當年在云南雖務農、務工達三四年之久，但身為收入僅夠糊口的游子，有點像早期的農民工，哪里有游山玩水的雅興，況且麗江等景點彼時還未被發現呢。所以我也與第一次去云南的同事一樣，對此次旅游期望甚高。

然而，我們大家都旅游過多次，但究竟為什么去旅游，可能每個人有自己的想法。有人希望飽覽祖國大好河山，有人立志遍嘗各地的風味小吃，也有人到處采購特色紀念品，更有人以到處拍照留念為唯一要務……而我認為，旅游除為了休閑之外，終極目標卻是體驗美，進而發現美，這種美是你在家里無法體驗和發現的。法國著名雕塑家羅丹有云：“生活中不是沒有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當然，美又可分為自然美和非自然的人造美，前者呈現于自然景觀，后者則為古今建筑和風土人情等。所以，我總期望每次旅游能在體驗和發現美上有所收獲。

第一天：昆明已經大變樣

周二下午2點40分從上海起飛，6點15分抵昆明長水國際機場，據說它是中國僅次于京滬廣的笫四大機場。從我們下飛機后走了將近10分鐘才到行李提取處的事實看來，恐怕此言非為虛妄。

當地旅行社有大巴接機，7點多到下榻的某三星級酒店，設施和服務都不錯。因我們團有人未來，不能退費，我是團中的長者，因此得享獨住之便。

晚飯自理，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吃了一碗久違的過橋米線，20元，其價格都與上海相差無幾。到附近水果攤看看，也貴，很一般的蘋果，13元1千克。我買了一些當地出產的枇杷，雖貴，但味道不錯，似乎強于蘇州洞庭東山產的枇杷。后來聽導游說昆明的消費水平相當高，信夫。

記得我上次經昆明回上海，已是36年前。那年我通過文革后首次恢復的高考，被華東理工大學錄取。從我所在的開遠市坐被稱為“云南十八怪”之一的特慢小火車——250千米路程要走一夜才到昆明，晚上再轉乘返滬的火車。因此，白天還能拜訪久違的遠房親戚，順便在昆明市內看看。在我的印象里，昆明不大，也沒有什么特別引人注意之處。這次在酒店附近走走，感覺像許多大城市一樣，高樓林立，夜里從酒店拍夜景，燈火輝煌。暌違多年，昆明之變可謂巨大，而我已入老境，真是“‘城猶如此，人何以堪”！

第二天：從大理到麗江

周三早晨7點，我們一行乘大巴，從酒店出發赴

大理。

一路上，當地旅行社年輕的曹導游十分努力，為我們系統介紹云南省的基本情況和風土人情。給我較深印象的是，云南地處高原，除了西南部之外，一般都在海拔2000米以上，但其面積的94%為山區，最高山峰位于香格里拉的梅里雪山，海拔6740米。同時云南大部分地區又地處低緯度的亞熱帶和熱帶地區，因此從溫度特征來說，云南高原的大部分地區，總的可以說是：夏無酷暑，冬無嚴寒，溫度適宜，四季如春，一年之中分不出明顯的四季變化。昆明在我國更享有春城的美稱，氣候宜人，家中不備扇子、電扇和空調，這一點，我早年在云南生活時便有切身體會，此次在途中觀察沿途樓房民居，幾乎看不到在上海比比皆是的空調外機。

云南又是我國眾多少數民族聚居之地，除漢族外，人口在5000人以上的世居少數民族有25種，其中15個為云南獨有，少數民族人口占全省總人口的1/3。

除了特別介紹云南特有的納西族的風俗之外，導游還計劃為我們介紹云南的“一二三四五”。一為云南人為之自豪的滇池，是云南省最大的淡水湖，有高原明珠之稱。二是兩位名人，其一為曲煥章，是云南白藥的發明者，其二為白族著名舞蹈家楊麗萍。特別是曹導詳細介紹道，楊麗萍特意自費深入云南各地山寨收集整理民間歌舞，并讓當地的農民孩子走向舞臺，為此楊麗萍甚至和丈夫一起拿出了所有的積蓄，賣掉了位于大理的房子，甚至“破戒”去拍廣告賺錢。結果原生態歌舞集《云南映象》繼她的成名作《雀之靈》之后，再次轟動全國。這些倒是我過去聞所未聞的，很感動。

正想繼續聽曹導的介紹時，車子進入楚雄祿豐恐龍谷附近突然遭遇嚴重堵車，整整堵了2小時，連女士們解手都成了問題。后來交通恢復，在堵車處前方約7千米處看到一輛大貨車翻倒在路基下面。這樣一起事故居然堵了這么久，可見此間交通管理不算太好。

我們下午兩點才到大理吃午飯，后即參觀大理古城。大理古城簡稱葉榆，又稱紫城，其歷史可追溯至唐天寶年間，后重建于明朝。然而原有城墻均被拆毀，八十年代才重修南城門，門頭“大理”二字是集名人書法而成。由南城門進城，一條直通北門的復興路，已成為繁華的街市，沿街店鋪比肩而設，出售大理石、扎染等民族工藝品及珠寶玉石。古城內東西走向的護國路，被稱為“洋人街”，雖有英文店名等，但幾乎不見洋人，倒是游人如織，簡直可以媲美上海老城隍廟。不過此間導游用無線耳機講解和招呼本組旅客，倒是初次見識。在這么多的游客群中，這是一個好辦法，只是時間一長，覺得耳機聲音太吵。

國內這樣的古城，我曾去過多處，其美學價值實在不敢恭維。因為雖號稱“古”，但其建筑都是現代翻造的，誰知道與古建筑有幾分相像？盡管導游們吹得神乎其神，但要到這樣的偽古董里尋找美，無異于刻舟求劍。倒是在這里一處不引人注意的大理出土文物展覽中，我看到出土的一些泥塑人物形象生動，很有美感，值得觀賞，可惜因為時間緊張，幾乎很少有人踏入這個展館。

下午從大理到麗江，走的是一條今年3月1日才開通的高速公路，總算未堵車，3小時左右到達。晚飯因為單位為大家加菜，頗豐盛，特別是當地特產辣子牛肝菌，很得好評。

晚宿于麗江泊龍居酒店，與昆明的酒店相比，硬件和服務都差距不小。

第三天：麗江雪山、歌舞與酒吧街endprint

周四，晨7點出發去玉龍雪山。

途中先到東巴谷參觀。東巴谷位于玉龍雪山腳下，距麗江古城15千米，原來是一個自然生態大峽谷，但現在自然景觀已經見不到了，主要陳列以納西族為主的少數民族文化和風俗。“東巴”在納西語里意為“祭司”，他們是宗教活動的組織者、主持者，成為納西族古文化的重要傳承者。其中比較引入注目的是納西族的東巴文字，它被譽為“世界上唯一活著的象形文字”。這里陳列了不少東巴文字，供游人猜猜是什么意思。據我所知，漢字的發展經歷了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隸書、楷書、行書、草書、宋體等多個階段。早期的甲骨文其實與東巴文類似，既象形，又賦音，但它們只是文字的初級階段產物，不可能普遍被使用，因為寫和讀太困難了。所以現存的東巴文典籍，也只有那些祭司才能讀得懂。

后乘車，又連續排隊坐電瓶車和云杉坪索道纜車，觀賞玉龍雪山。實際上，今天早晨我們到東巴谷時已經能夠遠遠看到它雄偉的身姿，那以藍天為背景的覆蓋著終年不化的白雪的山峰，與我們所處的春意盎然的山谷，形成鮮明的對照，這就是一種令人震撼的美。因為天氣很好，我們還拍到初升的陽光照射山峰頂部，它如披金衫，與下部的陰冷山體形成對比，同樣令人感到震撼。玉龍雪山主峰海拔雖不算太高，為5596米，但仍是未被人征服的處女峰。據導游說，雖有國內外數支登山隊試圖攀登，竟都鎩羽而歸，只因山體的石質疏松、登山器材無法固定之故。

到了靠近雪山的山腳下，常年積雪的山峰更見清晰，與附近綠草地上悠閑地吃草的羊群形成鮮明的對照。原來聽導游介紹，納西族青年男女情投意合而遭父母反對，有到玉龍雪山雙雙跳崖的習俗，有著名的殉情谷。然而我們去的雪山腳下根本沒有什么山谷，后來才知道我們所乘的纜車并非可以直上海拔4000米的更接近雪山的大纜車，因此到不了殉情谷。我們只能再去雪山腳下藍月谷，那水色清澈碧藍，與鄰近的雪山倒也相映成趣。

由于時間實在太緊張，到這里的景點幾乎都是拍幾張照片就走，原來還想趕去看張藝謀策劃導演的“印象麗江”，還是未趕上。匆匆午飯后，等齊本團后面的大部分人，下午又去了兩個小景點如玉水寨等，都是小公園，似乎乏善可陳。

傍晚回到麗江城，晚飯后我們同行者中的9人看自掏腰包180元的歌舞表演《麗水金沙》。這臺歌舞晚會很精彩，從美輪美奐的聲光影舞臺設計到歌舞演員的表演，再到表現云南多種少數民族風土人情的情節設計，都很具專業水準，確實很值得一看。比如，表現怒族等民族男女用琵琶、口弦求愛的情節風趣可愛，表現納西人青年男女為忠于愛情而殉情的微舞劇堪比梁祝，表現瀘沽湖畔的摩梭人走婚風俗也惟妙惟肖，云南少數民族文化像一幅幅慢慢展開的畫……我們的票可能買得比較遲，是在1排邊座，雖然視線有點斜，但比較近，演員的表情看得很清楚。可以說，這雖然是一種人造的美，但也給人一種震撼感。

晚上，與未看表演的單位其他人集中吃了點這里的名食，如黑山羊肉火鍋，生魚片等等，因天晚不宜多食，況且也未覺得味道有多好。

后我們又去逛著名的麗江夜市，特別是酒吧一條街。這條街沿著一條小溪排列，青石板路曲曲折折，確實很有特色。但路的兩邊各家酒吧中幾乎都是震耳欲聾的音樂伴著勁舞，我以為商業味道太濃，也不適宜我們這類老年人盤桓。其余地方如同上海的七寶老街，無非出售當地特色的食品和商品。搭出租車回到飯店，已經10點多了。

第四天：白族民居與趕路

上午9點從麗江出發，兩小時半后到大理一個展銷銀器處，名義上是參觀白族民居，但那個建筑雕梁畫棟，恐怕過去一般的白族大土豪也住不起。又看了一場白族歌舞表演，順便品嘗白族三道茶，茶的味道寡淡，舞蹈是業余級的，水平不及上海里弄的大媽。

今天天晴，回昆明途中下車休息，發現此間遠山朦朧，說明云南雖然工業并不發達，但仍然難逃霧霾的襲擾。在云南的丘陵或山區行車時，看到許多依山而辟的巴掌大的農田，這與我幾十年前看到景象幾乎一模一樣。雖然云南的氣候四季如春，對于農業來說是得天獨厚的條件，但這樣靠天吃飯的田地依然這么多，農業現代化恐怕還要許多時日。導游說，云南GDP的80%來自旅游業，恐怕并非誑言。

今天一天幾乎都在路上，晚上宿夜于楚雄。

第五天：購物和石林奇景

按行程安排，今天有三個景點：云南民族村、七彩云南孔雀園和石林。但到了前兩個地方，才知道幾乎純粹是購物安排。云南民族村，曹導明說根本已無景點，全是“鈺滿天下”的“天下”，據說它是云南最正宗、最安全的購買玉器場所。七彩云南園，曹導壓根就不提還有孔雀可看，而是大力介紹里面的綜合購物場所，有售玉器、茶葉、中藥材、銀飾品等等。

為什么還是要安排購物？據曹導介紹，自從去年《旅游法》頒布實施以來，云南曾一度推出純玩團，但因價格高，少人問津。于是再度推出我們這樣的低價團，由政府補貼，但導游的業績仍然要根據游客購物情況考核，不過導游只能把旅游團帶到上述的大型購物場所。由此看來，這與過去導游可以隨意把游客帶到購物點，甚至勾結某些黑店坑蒙拐騙相比，已是一種進步。導游工作很努力，我們理當適當購物予以回報。但在如何讓游客做到游和購雙滿意方面，恐怕還需要改進。以我們團為例，從第一個購物區云南民族村出來，曹導即宣稱這是她業績最差的一次，總共僅8000余元（其實我們有兩位購玉花了近兩萬元，大概未能統計進去）。因此第二個購物店足足停留了4個小時，最終令曹導很高興，因據不完全統計，全團購物總額當在10萬元左右。我個人買了一點茶葉，雖然當場通過網上查詢得知，此地價格要貴30%，但總是我對導游的一點心意吧。

參觀石林，應當說是我們這次云南之行的高潮，但留給我們的時間只有區區一個多小時，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石林為典型的喀斯特巖溶地貌，是地球三億年地質變遷與風雨剝蝕留下的足跡，據說被稱為中國四大自然景觀之一（另外三個是吉林霧凇、長江三峽和桂林山水）。石林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由巖石組成的“森林”，穿行其間，但見怪石林立，突兀崢嶸，姿態各異。它的美，需要你從容穿行，仔細揣摩和體會，因為在某一角度你看到了絕佳的象形，但走過幾步再回頭，也許這一象形就消失了。但人流滾滾，很難找到純粹的拍攝取景處，我只好用長鏡頭捕捉到一些我認為有意思的石柱造型。

晚上回到我們初到昆明時的那家酒店宿夜，已是8點多了。

第六天：大觀樓與省博物館

最后一天，回上海的飛機要到晚上6點多起飛，旅行社沒有什么安排，讓我們在市內觀光和購物。我去了兩個地方，也到當地的超市買了些茶葉和菌子，我以為這才是最值得買的東西，而且物有所值，不會上當。

先去了昆明市以180字長聯名聞遐邇的大觀樓，我記得它的開首幾句便是：“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然而，當我登上大觀樓，才知道今非昔比，完全沒有當時的氣派了：樓僅三層，而周圍已矗立不少高樓，我用照相機的長鏡頭四處搜尋，才能看到一丁點滇池湖面！

到城市旅游，特別是省會城市，我必搜尋博物館去參觀，因為在那里總能找到代表這所城市或省份最有代表性的藏品。然而又一次讓我失望的是，省博物館的房子雖然很漂亮，但一層是一個省水彩畫展，二層是個云南非物質遺產傳統技藝展，雖然也有精彩的展品和畫作可看，但畢竟有點單薄。

下午旅行社派大巴送我們去機場，導游也送我們到登機口，看來她心情不錯。然而我在想，導游靠購物提成的模式，真的能夠堅持下去而不造成與游客的矛盾嗎？我在美國跟團旅游時，從無動員購物一說，最后每位游客支付一定數額的小費給導游和司機，這樣的模式（當然在中國不一定稱為小費，可稱為導游費），對導游，對游客，也許都更好一些。endprint